她的頭發翹了。

“如果……”他想說出什麼，卻又平白遏住了喉嚨。

“如果，當我的事情和複仇扯上關系，你也無法保證自己是不是會為我保守秘密，酷拉是想這麼說嗎？”艾莎疑惑地問，“在說出口的時候，我已經考慮過所有的結果了，當然也包括這件事情……但是，我已經說過原因了。”

“況且……”艾莎抿了抿唇，“酷拉為什麼要轉移話題？既然我已經問出了口，那就代表我已經猜到了，你來艾肯西尼亞的目的是為了加西亞家族這件事情。請讓我幫助你吧，酷拉，這是我的請求。”

酷拉皮卡深刻地感覺到一股無力感，一股不可抗的力道在推着他走路。

他張了張嘴，艱難地說：“可是……”

艾莎毫無知覺，她仰着頭再次重複了一遍：“因為是酷拉啊，因為我們是很好的朋友，不是嗎？”

她就像個惡作劇成功的貓，毛茸茸的尾巴一陣陣搖晃，肆無忌憚地舞到了他的邊界。

因為她是柔軟的，小心翼翼地，她墊着腳尖，貓爪子收起來，軟乎乎的腳墊跨過了那條窄窄的界限，長長的胡須輕輕地泥土上蹭了蹭。然後她又縮回了腳步，站在牆的一頭退着，無辜的蔚藍色眼睛一眨一眨地，就那麼明目張膽地說出了“朋友”這兩個字。

盡管，他們兩個人之中的誰，都明白，那不是“朋友”。

但酷拉皮卡還是欲蓋彌彰地想。

這就是“朋友”。

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麼了。

艾莎歎了口氣。

“酷拉，真的好固執啊。”

酷拉皮卡歪了歪頭，他半長的金發剛好垂落在肩上，明亮的燈光傾瀉，看起來閃閃發光，像是純潔的天使。

隻是，他的半張面容卻沉浸在幽深的黑暗之中，兩雙茶色的眼睛是空洞的。

他就像一個溺水的人，她怎麼都拉不上來。明明他是最害怕掉進水裡的人，可是卻在水裡越陷越深。到後來的時候，因為已經習慣了用鰓呼吸，所以再也回不到地面上來了。

而她就站在陸地上，看着他一點點下沉，和鹹濕的泥土融合在一起，化在沸水之中。

就算她勉強把他拉出水面，可是他最終還是會回去。就像不倒翁，最後怎麼擺弄都要回到原來的位置。

“請你不要推開我，好嗎？”艾莎深吸一口氣，“酷拉總是這樣，要莫名其妙地把我趕走，是因為擔心我會因為你受到傷害嗎？也許是之前我說的不夠清楚，所以，我覺得很有必要再重複一遍——有一句話，我不會對别人說，但是我一定要和酷拉說，請你自私一點，好不好？”

“好像，酷拉總是要為别人考慮，要為死去的族人考慮，擔心他們的靈魂難以安息，為我的安危考慮，還是在我們不認識的時候，是的，那是一件小事情，但是，現在又是因為一件小事情，因為酷拉擔心我可能會因為帶着你去加西亞家族而遇到危險，就這樣自顧自的拒絕了找到族人眼睛的機會，不，你還會找别的機會去加西亞家族，但是你絕對不會想因此給我帶來麻煩……酷拉總是為别人考慮，自己卻變得很累很疲憊，不是嗎？”

“我……”他啞口無言。

她看着他茫然的面孔，突然感覺到了一絲沉重。

發達的淚腺開始變得酸脹，艾莎感覺到一股突如其來的委屈。

“我承認，我的目的不純。”她胡亂地擦了擦眼淚，“我才不想跟酷拉做朋友！可是，如果不這麼做的話，酷拉就會推開我，因為酷拉總是自顧自地覺得，你會為我帶來麻煩，因為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會拖累我的。為什麼總是要考慮這麼多？為什麼會覺得因為自己背負了複仇的使命，就不能擁有選擇的權利了嗎？明明你都察覺到了，所以，如果你硬要那麼想的話，那就把這當做是我的請求吧。”

艾莎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種勇氣說出了現在這句話。

她努力地露出微笑，想象着現在是青空白雲，于是雙眸之中也不自覺地露出呼之欲出的期待一樣，那樣直率坦誠地握住了他的手。

“因為我需要你的存在，明明人有兩個肩膀，一個用來乘載，一個用來依靠，兩者如果不能抵消，肩膀就會塌陷下去。明明人都有一顆跳動的心髒，一截短短的靈魂，就算它偏偏隻能裝下一樣東西。”

“因為我喜歡酷拉，所以我才不要當酷拉第一個想起的人——我想告訴酷拉，一直以來，酷拉第一個想起的人，不應該是同伴，而是應該是你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