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莎基本在床上躺了三天時間,绮多過來看了看她,便急匆匆地離開了。
她最近稍顯忙碌,艾莎也沒有看到帕裡斯通的影子。
在此期間,政府的人也過來了一趟,理由是探望病情,人數也不太多,他們語氣關切,并沒有做什麼多餘的動作,隻是簡單地放下帶有看望意味的水果籃。
艾莎檢查過,水果籃裡也沒有竊聽器之類的設備。
這間病房的位置很僻靜,室内全身反光的白色牆面,看上去十分肅靜,床沿的位置側開了一扇幾乎占據了一半牆面的窗。
透過門前的窗子,艾莎卻看到了政府的人員在和協會的人說着話。
協會負責的人員,艾莎不認識,但政府的官員,是加西亞家族的人。
距離太遠,她沒有辦法聽清。
但他們嚴肅的表情,證明他們商讨的東西,看起來并不那麼簡單。
艾莎十分清楚,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變故發生了。
這一點,讓她的心情沉重下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無比地痛恨體虛這個debuff。這個限制了她行動的副作用,原本以為是一個輕微的削弱體力的技能,但後果卻比她想象的嚴重的多。
躺在病床上的時間,艾莎基本上就在睡覺,即使是閱讀,超過一個小時,她就感覺到嚴重的疲乏,太陽穴針紮得痛,甚至五感都變得混沌。
酷拉皮卡也來看望過她,但她這幾天的情況無論吃什麼藥都一成不變,兩人之前确認的計劃不得不中斷,因為政府的動向意味不明,他們不得不做了雙重打算。
艾莎也不知道自己的病多久才好,但明顯無論是協會還是政府,想必都已經知道她身上出現的異常情況了。
他們會怎麼想?
目前艾莎最擔心的人,仍然是帕裡斯通。
因為他說的那番話,現在想來卻十分讓人細思極恐……如果他已經推測出那天假扮保利的人是她自己的話,是否他也已經明白,她身上有念能力這件事情?
這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政府昨天來看過我,但他們沒有任何動作,協會的人也沒有,他們出具的身體報告也很正常。但是,我總覺得不對勁。除此以外,協會對我也毫無作為,就像要刻意避開我動作一樣。”
酷拉皮卡沉思:“目前,加西亞家族應該是在和協會方面進行接洽吧?”
艾莎點頭:“昨天的時候他們派了一個顧問來過,看起來表情十分輕松。他身後一位保镖都沒有,想來應該不是什麼重要人物。”
沒想到聞言,酷拉皮卡卻神色凝重了起來:“看起來,境況沒有那麼好。”
當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從過分關注過渡到不聞不問的時候,原因往往隻有幾種可能。
一,被關注者失去了價值。二,那個人勝券在握,認為自己已經完全掌握了主動權。三,虛張聲勢的放松警惕,隻為了在不經意的時候來上緻命一擊。
“加西亞家族那邊的态度實在是暧昧。”艾莎也察覺到了這種情況,思索片刻,她道,“之前,我做創後應激治療的時候,加西亞家族的人來看過我,一個冷豔的女人,後面跟了十幾個保镖。”
“是莉亞·加西亞?”
“應該是她。”艾莎回憶了下,“她給我的印象很不錯,因為她看起來并不是一個溫柔的人,卻對我卻十分的好,酷拉應該知道吧?那種好并不是什麼惺惺作态,而是一種親切的人文關懷,說實話,我當時都吓了一跳……後來我在後面的人口中聽到,他們說,是因為市長突然來探望我後,所以她身後的官員才一個個似乎是嗅到了什麼政治氣息,聞風而動,找各種各樣的理由來看我……不過,我後來就沒有見到她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艾莎的眉毛漸漸擰住了。
即使過去了很久,她還是清楚地記得那一天。
莉亞是看起來二十幾歲的年輕女性,她看上去冷豔動人,一聲黑色西裙,身後又跟着那麼多體型壯碩的保镖,所以看上去不像個市長,反而像個成熟的千金小姐。實際上,作為首領,她手段殘酷,在政治博弈中心機過人,才能如此年輕當上副市長,現在又順利就任市長的職位。
但她對她的舉動,卻說不出的溫柔。
她輕輕撫摸她的額頭,派醫務人員測量她的體溫,眼裡的擔憂和關切是那麼明顯,略顯冷硬的聲線也變得柔下來。
她說。
“好好保重身體,艾莎。”
艾莎看到了周圍冷硬的保镖掩飾不住的驚愕眼神,她感覺到忐忑不安。
但莉亞冰冷的指尖劃過她的眼角,她遮住了艾莎的所有視線,然後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溫聲說道:“我等你好起來。”
她揮退了所有的保镖,然後坐在病床邊上,和她說了很多話語,因為艾莎當時情緒萎靡,所以莉亞說的大體是關于勸撫的話。艾莎記得最清楚的是臨走前,她站在門廊前,對她做出承諾——莉亞說,“政府會好好照顧你的,艾莎,請你暫時呆在這裡接受治療。”
然後她離開了。
“其實,我還挺喜歡她的,她走了以後,我看了很多關于她的資料,上面說,從政前,她是一名心理醫生,年近二十六歲就當上了副市長,雖然有家族的支持,但是這種腕力不得不讓人心生佩服……”艾莎糾結地說,“如果不是後來感覺她們家族的人對我不利,不然的話,我對政府的好感度絕對比協會要高上很多,如果他們請求我做一些欺騙民衆的舉動,我也不會拒絕的。”
這樣的人,也會想着要傷害她嗎?
艾莎眨了眨眼睛,想了想,又突兀問:“酷拉,你不會怪我吧?”
酷拉皮卡眼皮擡了擡,他無可奈何地看了一眼艾莎:“生活是生活,政治是政治,照現在的局勢來看,政府在撫慰民心這方面還做的不錯,我可以理解這種做法。而且……”
說完,他又不贊同地提醒道:“艾莎應該對人保持防備,你在這方面的确有待提高。會議記錄并不能代表真實的情況,而莉亞的行為也并不能代表加西亞家族的真實态度,至少,他們内部和協會一樣,可能對你的态度也是褒貶不一。”
艾莎捂住了耳朵,裝作聽不到酷拉皮卡說的話,自顧自地說,“可是我覺得,如果完全了解實情的話,政府完全沒有必要對我采取措施啊,政府内部的最大意見很可能是把我交給協會吧?最大的可疑點,不應該是莉亞本人嗎?”
“不能排除這種可能。”酷拉皮卡謹慎地保留意見,“但是我認為,加西亞家族的人一定會來找你的。理由可能很多,因為加西亞家族有良好的醫療資源,提供為你提供良好的修養環境,或者是安排身心受到創傷的災難幸存者的撫恤工作……”
艾莎歪了歪頭,含糊道:“真巧,我也是這麼想的呢。”
酷拉皮卡的目光在她的臉頰上停頓片刻,片刻之後,他矜持地點頭。
隻是,離開之前,他又頓住了腳步,在走廊之上,對艾莎耐心地叮囑:“我也希望,艾莎能快點好起來。”
如今,她看起來臉色蒼白,失血的嘴唇也是淡粉色,團坐在床鋪上的身軀看起來纖細極了,這讓他感覺到有點擔憂。
但她的身體并無特殊狀況,他隻能推測,這是因為那種“能力”導緻的後遺症。
即便如此,她也不能讓人完全放下心來。
想着,酷拉皮卡停下了腳步,他靜靜坐在病床前呆了一會,然後,他細心地替她滿上了床沿上空掉的水杯,把她随手亂丢的書擺正,拉起紗窗簾,把有點刺目的午間太陽擋在外頭。
做完這些,他又認認真真地幫她将書架上的書替換掉,給床頭櫃上的綠植澆了澆水,還幫她梳了梳有點翹起來的頭發。
艾莎雙手支着下巴看着他做完這一切,在這樣的場景中,她卻蓦然感覺到了一種奇異的氛圍。
好像在天穹的照拂下,一簇簇溫柔地風拍打她彎曲的枝葉,那些翠綠的嫩芽因此也被刮拂着,引起一絲脆生生的癢。
她用手做成喇叭狀,突然說:“酷拉真好!超級好!世界第一好!”
酷拉皮卡瞪了她一眼。
但他的目光并無攻擊性,柔和的五官暈染了這種感覺,那雙楓糖一樣的眸子裡有着某種溫柔的曙色。
“你有為别人做過這樣的事情嗎?”艾莎躺在床上,問,“總覺得,你應該不會做出這樣的行為。因為感覺,酷拉總是和别人保持距離,這樣熟練照顧别人的舉動,看起來十分的讓人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