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和牆夾角的影子劃出的一道狹窄扇形面積逐漸閉合,
背對着光線,艾莎關上了門,她起身輕巧地關上門,就像個主人一樣重新逡巡了一圈屋内的環境。
伊爾迷·揍敵客站在離她不遠的位置,長長的黑發垂落,他貼着一面牆,一句話都沒有說。
對于這樣疑似兇殺案一樣的景象,他眉頭不皺一下,冷靜得幾乎有些過頭。
艾莎擡起步伐繞過管家,朝着内室走去。
這棟封閉的房屋内部,除了客廳外,還有個為仆人準備的小隔間,她要去沏一杯茶,作為招待客人的禮儀。
至于那杯茶裡面有沒有毒,則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内。
離書桌不遠的位置,管家艱難地癱在地上,呼吸急促地拿着一塊沾血的毛巾用力按住。
相比于外出血,其實她的内出血更嚴重,艾莎随手扔的那一塊毛巾正好蓋在管家的臉上,呼吸受阻,無力的四肢根本用不上任何力氣,她隻能艱難的挪動脖子,還有軟踏踏的手肘,才勉強将止血的毛巾蓋在傷口上。
舊仇新怨,加之艾莎那耍猴一樣的動作,讓管家心中怨氣橫生,但聽聞門外的動靜,又看到艾莎莫名其妙的動作後,管家眼神細微地閃爍了片刻,她心中疑窦叢生,一絲不祥的預感籠罩心頭。
疼痛讓她的大腦愈發清醒,正是因為清醒,在看到揍敵客的時候,她就意識到,自己已經完了。
伊爾迷·揍敵客是受莉亞的囑托,來處理她的。
管家面色灰敗。
她并不怕死,能在莉亞手中撿回一條命已經是幸運至極。可是,這種被信任的人親手丢下的感覺,簡直比捅到心髒的匕首還要來得更加深刻。
鮮血漫上喉嚨,管家劇烈地咳嗽了一聲,餘光中,她掃到那個黑發小姑娘表情輕快地用不太标準的姿勢沏着茶,彎起的嘴角,還有放松的肢體動作表明了她現在對現在的局勢非常的成竹在胸。
上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嬌小的身影還怯生生地躲在獵人協會的身後,充滿着不知世事的天真,對災難發生時的恐懼,讓她患上了嚴重的心理障礙,剛開始的幾天幾乎難以睡眠。
現在,她都已經熟練地學會捅刀,心安理得地拿着别人當成腳踏闆,完全沒有一點點憐憫同情的樣子。
一個幾乎沒有任何勢力和消息來源,沒有任何社會經驗的高中生,在被隐瞞的情況下,短短幾天時間,就已經迅速反應過來,主動索取信息,利用勢力間的矛盾與平衡來給自己謀劃出路。
真是個怪物。
這絕對,不屬于一個人類的正常反應速度。
絕對不能小看她。
……就算沒有那樣的力量,她也絕對比莉亞先前想的要恐怖得多。
可惜,明白了這一點的她,已經不再被莉亞信任了。甚至,還要親手被自己的主人拱手奉上,作為讨好對方的籌碼之一。
悲涼之餘,管家渙散的眸子和面前黑發黑眸的殺手正對上視線,還沒等她做任何表情動作,殺手低着頭,靜靜地注視她片刻,突然打了聲招呼:“加西亞小姐,好久不見,我的訂單已經完成,請您盡快結清三千萬戒尼的尾款。”
話音剛落,管家的臉扭曲了。
揍敵客家族的人,都是這麼不知變通嗎?
這種重要的事情,是現在的情況下明晃晃的說出來的嗎?
然而,殺手眼神毫無波動,用沒有任何起伏的語調繼續說道:“如果您不幸離世,數額将自動從遺産中扣除。”
艾莎剛泡完茶,從隔門的位置,她好奇地探出腦袋問:“什麼訂單呀!揍敵客先生,是關于暗殺的訂單嗎?”
“不是。”伊爾迷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就這麼直白地說出了口,“加西亞小姐的委托一事,我已經完成。”
随着茶水的熱氣咕噜咕噜地翻滾,艾莎輕巧地捧起茶杯,然後将它置于殺手的桌前。
在收獲一聲禮貌的“十分感謝”後,艾莎在管家身邊蹲下,她将茶水放在她的身邊不遠的位置,一邊細緻地把沾滿血迹的毛巾拿掉,換上一條新的蓋在傷口處,在管家有些恍惚和防備的神情中,艾莎支着下巴,問道:“加西亞小姐,你有聽到揍敵客先生的話嗎?”
“……”
在管家沉默的眼神中,艾莎繼續問道:“你不好奇,完成委托的揍敵客先生為什麼還不走嗎?”
管家垂在一邊的手輕輕顫了顫。
她雙目無神,隻是裝作聽不見艾莎的話,頭瞥向一邊。
見她不回答,艾莎便自顧自的說:“雖然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但是我很好奇呢。揍敵客先生,不知道您是否可以告知接下來您的委托内容?我想,那應該和我有關吧。”
伊爾迷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他并未遲疑,一粒鋒利尖銳金色釘子便出現在手側,還未使力,艾莎卻蓦然向前一步,她站在伊爾迷的身邊,雙手握住他的手腕,用祈求的眼神對他輕輕搖了搖頭。
伊爾迷沉默地看了看艾莎。
基于良好的職業素養,他控制力驚人,倒是沒有任何的反射性動作,隻是手部的肌肉反射性地抽搐了片刻。
“請放開我。”
殺手的手滑膩冰涼,就像一塊融冰,和他的人一樣,沒有任何溫度。
黝黑的貓眼睜開,直直地掃射到艾莎的身上,露出一半邊秀麗的面龐,這位名叫伊爾迷的殺手身上沒有任何的氣息,他在原地時如水波一樣平和,仿佛與四周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