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庫洛洛相比,飛坦和俠客的反應都是正常的,他們是自然而然地道聽途說了她身上的奇異事件,所以産生一點點的探究欲,行為也算勉強符合預期。
況且,不同的人性格也大不相同。
也許庫洛洛是一時興起,偶然在報紙上注意到了關于她的新聞,察覺到了她身上的不正常之處。但他看起來并不像一個“為了稍微感興趣的超自然事件,就大費周章地在旅團活動期間,擅自做出和團體利益無關的事情”的人。
在歌劇院慘案之前,艾莎和這些大名鼎鼎的獵人們沒有任何的交際。如果之前在協會偷的資料沒有錯誤的話,她完全是一個憑空出現的人。
也就是說,引起庫洛洛關注的原因,大概隻有歌劇院慘案一條路,無論庫洛洛是從加西亞家族資料或者是那位大艾莎身上發現了她,他必須對她有一定程度上的了解,然後,這些程度的了解驅使庫洛洛·魯西魯做出了之後一系列奇怪的行為。
見飛坦表情不對,艾莎繼續補充道:“我不是為了顯擺自己,或者是為了窺探旅團隐私、甚至是激怒你才說出這樣的話。飛坦,我說出那樣的話,是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尋求幫助,就像在宴會的時候我和你們兩位達成交易那樣,所以,你們幻影旅團,是否想用一種更簡單的辦法拿到《芭萊娜夫人》?”
以旅團人自負的性格,他們未必會接受這樣的“施舍”。
飛坦的目光短暫地在艾莎的側臉飄過,他用一種荒謬的眼神在艾莎身上掃了一圈,似乎是不太相信她突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一個和旅團成員有仇的人會找幻影旅團合作?這可能嗎?
況且之前,艾莎還一個勁地挑釁羞辱他。
飛坦雖然嘴上跟俠客說着不在乎,但他心裡怎麼忍得了這口惡氣。
這次再見,他已經設想過了無數報複艾莎的場景,但飛坦從未想到,這次再會艾莎會輕飄飄地對他說出‘合作’這種天方夜譚的事情。
飛坦嗤笑一聲,嘲諷道:“呵,你是來給底下那群人拖延時間的?”
“你應該也挺看過我的資料吧?飛坦。我可不是這樣的人,底下人的死活和我有什麼關系?對我來說,現在目前最大的威脅是莉亞才對,她一直派人監視着我,挾制我的人身安全,手上又掌握了我的研究資料。原本,我想向獵人協會尋求幫助的,但是沒辦法,帕裡斯通那家夥和莉亞暗中聯絡,我向協會求助是自尋死路一條。”艾莎适時地歎了一口氣,眼中還浮起了淚花,“如果有選擇的話,誰會來找你們旅團呢?”
她的話半真半假,一時之間,飛坦也無法分清她說的到底是真話還是假話。
他并不關心艾莎語氣裡哭訴自己受到脅迫的部分,看到她皺着眉哭的樣子,飛坦心中又浮起一股暢快。
是,旅團最近的确在尋找明朗德的藏品,但團隊活動,輪得着她一個外人來湊上門來主動幫忙麼?平常他碰到這樣拎不清自己的人,早就随手掐死了。然而,飛坦又是知道團長對艾莎異常關心的舉措的,他也清楚這種關懷并不尋常。
艾莎仍然站在原地一動未動,飛坦看不清她此時臉上的表情,但他又敏銳注意到了艾莎身上不同尋常的氣場。和第一次見面相比,她唯唯諾諾的樣子已經消失殆盡,現在明明受制于人,卻氣息平緩,呼吸順暢,臉上也沒有一絲一毫剛才的恐懼。
又是這樣一前一後完全割裂的态度。
艾莎慢條斯理地伸出手,她側着身,歪過頭,視線與飛坦正面齊平,然後當着他的面,一雙手握住飛坦還握着她後頸的那雙手腕,她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這樣的笑容充滿了甜蜜和香氣,甚至暫時揮退了空氣裡一直浸滿的凝重和肅殺,暖風徐徐吹拂,就那樣把她的笑容從空氣的一邊傳到另一邊。
她的眼裡充滿了人文的溫暖和親切,目光看飛坦并不像看待一位仇人。
看着飛坦,艾莎緩緩啟唇:“如果僅僅是這樣說,你應該沒有辦法相信我說的任何話吧?所以我決定,讓你看到我的誠意哦。”
她并沒有試圖掙脫這種受制于人的狀态,反而就着姿勢拉着飛坦一起走出拱道下面的黑影。
天氣晴朗,即使是這樣溫和明媚的氣候,角鬥場裡的景象卻充滿了陰翳,救護車的鳴笛響徹會場,屍體橫陳,大部分卻是奔走的觀衆,有的人驚慌失措,有的人卻面露狂熱,在觀衆台上大喊大叫。
主持人已經倒在了地上,不知道是昏倒還是死了,觀衆席裡的喇叭卻開始機械地重複“比鬥中止,請各位有序立場”的錄音。
艾莎注視着眼前的亂象,後台的人都去見了西天,想來播放錄音的另有其人,她知道這段錄音很大概率可能是酷拉皮卡放的,目的是為了疏散人群。這樣的辦法也的确起了成效,惜命的觀衆們倉皇而逃,留下來的都是不怕死的貪心貨色,死了也沒什麼可惜。
随着人流的減少,場上的形式也愈發清晰。
隻是越是看到這樣的景象,艾莎卻眼皮狂跳,心中反而越是不妙。
旅團并沒有大手大腳,嚣張跋扈地來施行他們的報複,他們也沒有阻礙人群的撤退,甚至放任了觀衆的行動。
看來,隻有飛坦和俠客來到了這裡。
角鬥場裡面的工作人員已經剩不了幾個活人了。俠客沒有去封鎖出口,是去了哪裡呢?
他和飛坦分開,應該是為了分頭行動,更快的完成效率吧?以旅團的自信,相信他們不會把角鬥場這群臭魚爛蝦放在眼裡。所以,留給她的時間并不太多。
這裡的位置離表演台的距離非常近,離那位假蜘蛛倒下的地方也很近,不過十幾米的距離。剛才艾莎在控制台的時候特地觀察過,這裡的位置是完全在控制台的視線範圍的。
艾莎心中不安的秤砣占據了上風,她猛地回頭,瞳孔睜大,腦中靈光一閃。
“你和俠客來這裡是為了什麼?是為了收拾冒牌的蜘蛛?還是為了來找我?”
她沒有想到,自己居然也會犯“螳螂捕蟬,卻被黃雀在後”的錯誤。
“不說點别的嗎?想讓我回答你的問題,就好好讓我看到你的誠意。”
飛坦答非所問,他低着頭巡視一圈四周,然後在那個為節目準備的武器庫停下,他慢條斯理地走到武器庫邊上,随手拿了一件趁手的匕首,指尖摩挲着指腹,揚起了冷笑。
“來——”
艾莎似乎明白了他意思,她微微歪了歪頭,也走到武器的地方,她在一排排列整齊的武器庫裡挑了半天,直到額際冒出冷汗,也遲遲未下決心。
這裡既有熱武器,也有冷兵器。
無論什麼武器,對她都沒有作用,因為結果都一樣,就算用了念,她也完全不是飛坦的對手。
但飛坦就是這樣惡劣又冷酷的人,他當然不是為了炫耀自己的武力,而是為了折辱她,貓捉老鼠那樣,償還之前在她那裡收到的語言羞辱。
艾莎低着頭看着地面,和在控制台裡看到的景象完全不同,親身站在看台上,四周龐大的觀衆席将她團團圍在中央,如同旋轉木馬外面的巨大圍欄,讓人壓抑極了。疏散人群的廣播回音在台上來回蕩漾,血的味道傳入鼻腔,引起強烈的不适,一切的情景,都讓人天旋地轉,陡然眩暈。
她仿佛又回到最開始在地下室裡,碰到飛坦的那一天,他也是這樣居高臨下,用“拔指甲”的威脅讓她乖乖聽話。
呵。
一隻蒼白的手搭上了艾莎的肩膀,冰冷的觸覺讓她身上瞬間起了雞皮疙瘩,不用轉身,那些帶着戲谑和捉弄語氣的聲音就傳入了耳朵。
“倒計時,十、九、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