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莎縮在角落裡,探出半個頭來。
地面上的厮殺已經結束了,森然的大廳裡,慘淡森然的燈光下到處是橫呈的屍體,飄蕩在大廳的血腥味揮散不去,和沉悶滞澀的空氣一起,散發出一股濃烈發酵的味道。
知道這些都是幻覺,所以她對撕心裂肺的救命聲視若無睹,咚咚跳動的心髒裡隻剩下了一種聲音。
摸着黑行走,艾莎舔了舔嘴唇,感覺到一種興奮。
如果知道有個人一直在觊觎她,想要吃掉她,那她會怎麼做?
當然是示敵以弱,然後再引蛇出洞,以牙還牙了!
火勢越來越大了,存活下來的人發出了慘叫,有些隻剩下微弱的呻吟,一雙燒焦的手拉住了她的後跟求援,那人已經半個身體被火舌吞沒了,沒等艾莎做出任何反應,火焰掀起的巨浪已經将他吞沒得幹幹淨淨。
天花闆的吊燈墜落在地上,水晶燈花碎了一地,隻剩下舞台那一塊還亮着。
舞台中央的地方,冷白色的燈彙聚在正中心的一點,那裡吊着一個紅發女人。
艾莎摸索着朝着舞台位置走去,她現在這具身體太弱小,加上過道附近也是亂七八糟的屍體,幕布耷拉着地面,上面還有甩掉的皮鞋和子彈頭。費了不少力氣,她才走上了台階,到達散架了的舞台。
蹲下身,越過血泊堆成的小窪地,她看到了自己的姐姐。
她已經死了,死狀凄慘。
艾莎擡起頭,慢慢為她合上眼睛。
随着她的手部動作,她身下的這幅軀體漸漸變得透明,最後變成一道虛幻的霧氣,又縮成一條細長的氣旋,進入她的口鼻之中。
逐漸的,她感覺自己變得輕飄飄的,好像要融化了。
腦袋變得混沌,身體輕飄飄的,好像酒精在封閉的容器裡發酵,彩色的泡泡在咕噜噜地冒出來,啵地一下子碎裂開來。
意識變成了一串水流,穿過堅硬的溶質,就像水珠彙入大海,又跟着浮上天空,變成一朵安詳的雲,也許還是一隻悠哉趟步的綿羊。
現在幾乎是她最脆弱的時刻。
她要将“姐姐”的身體重塑,然後為自己建造一幅人類的□□。
一段飄忽不定的流體在拼命組成一個人的形狀,起初是一段模糊的輪廓,遠看幾乎是個火柴棍的樣子。先是大腦,頭顱,然後是四肢、軀幹……
就在此刻,危險驟臨。
一個碩大的人影躲在幕布的陰影下,伺機而動。
在艾莎全神貫注捏造自己身體的時候,它流着的口水已經在地上成了一個蜿蜒的窪地,一張嘴張得有半個頭部那麼大,一刹那之間,它嗖地沖了出來,一口朝着凝聚好的大腦的位置啃了過去!
剛開始艾莎的動作還不太熟練,後來就愈發得心應手。
那大腦已經逐漸形成了頭皮、眼窩,隻是五官還沒有成型,看到有礙事鬼,擀面杖似的腳蓦然一撞,把那偷襲的人當皮球一樣踢開。
見狀,黑霧之中的人氣息有些不穩,它惡狠狠盯着艾莎看了幾眼,又不甘心地朝前撲過去,可是卻一次又一次被踢開。
随着一次又一次的重複動作,它身上的氣息也愈發稀薄,甚至身影也變得虛幻,可察覺到舞台上的人身體愈發凝視,它幾乎快把一口銀牙咬碎。
終于,在嘗試了幾次之後,被它找到了機會。
它将自我分裂成好幾個部分,幾塊身體同時朝着艾莎的位置飛掠而去,将嘴巴縮在藏在其中一塊身體裡。趁着艾莎無法集中精神的時候,蓦然一塊身體裡翕動着伸出一條舌頭,兩排尖牙泛着光,惡狠狠地朝着艾莎的腦袋毫不留情地咬去!
這次的艾莎無力分神。
劇痛在一瞬間襲來,将艾莎的腦子攪得亂七八糟,她整個人仿佛硬生生從頭部摳下了一塊。
頂着晃蕩的腦袋,艾莎頭痛欲裂,倒在地上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缺掉的那一塊已經消失了,但身體上的别扭還存在着。
艾莎擡起頭,到處都是屍體,幾乎沒什麼活人,剛才的怪物突然消失了。
也許它還在黑暗中偷窺着。
複生雖然已經成功了,艾莎卻沒有掉以輕心。
這畢竟隻是一段回憶,并不是真實的。
制造這一切幻境的主人還沒有出現,她也還沒有找到離開的辦法。
可是,等了很久,當帕裡斯通和伊爾迷一起過來找她的時候,芭萊娜還是沒有出現。
艾莎問他:“你們找到出去的辦法了嗎?”
帕裡斯通翹着腿坐在紅色椅子上,皮鞋在地上不知道碾着什麼,聞言他擡起頭。
“有。”
伊爾迷也在一角,從陰影中走出來。
兩個人側耳傾聽,帕裡斯通聞言笑道:“你們還記得,在别墅裡的時候,我和一個女人一起來的嗎?她也叫艾莎呢,我懷疑她可能有點問題。”
何止是奇怪,她突然發瘋殺死了心理醫生,如果艾莎能看到這個場景的話、她一定能發現,這張牙舞爪的怪物就是她在幻像裡看到的那一位。
不過帕裡斯通顯然沒有那麼好心。
他說,在獨自行動的時刻,自己一直在探尋離開幻境的辦法。
想到之前遇到的女人,他便偷偷摸摸地跟在那個女人的背後很久,終于有一次,帕裡斯通驚訝地發現,那個女人在獨自一人的時候,居然輕輕揭下了自己的人皮。
藏在人皮背後的,居然是一張怪物似的臉龐。
“你還知道它的更多信息嗎?”伊爾迷問。
帕裡斯通托腮,沉吟片刻後說道:“不知道了。”
他一幅事不關己的樣子。
“你不想離開這裡嗎?”
帕裡斯通:“嗯?我當然想離開這裡,但是我也想不到出去的辦法。”
他攤了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