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即韋皇後便憤憤住口,程铮似乎張了張嘴,但還是頹然閉上了,程曦倒是想用自己年紀小的優勢繼續胡攪蠻纏一番,但是徐氏眼疾手快,一把摁住了程曦的肩頭并微微向後一拽……于是她也隻有閉嘴了。
就在這一片看似火熱的寂靜中,身為話題中心的恪昔姑姑卻是上前一步:“陛下容禀,我今日卻是路過了昭儉宮,但奴婢可以對天發誓,真真隻是路過而已。”
皇帝嗯了一聲,卻也不見其他話語,因而衆人便不知道這聲嗯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但恪昔不愧是韋皇後身邊積年的老人了,便是這種情況也全然不懼,她穩穩的跪了下去,身子不偏不倚,連聲音都是一脈的沉穩,清澈得好似潺潺的流水:“今日坤甯宮大宴之前出了點小小的事故,東陽郡主在坤甯宮摔倒了,故而宣了太醫來清甯宮就診,皇後娘娘憂心郡主年幼,因此叫奴婢跟過來瞧上一眼。”
皇帝又嗯了一聲,隻是這聲卻要平穩許多了,看來今日程曦鬧出的幺蛾子雖不能說是盡人皆知,但宮裡的幾大巨頭卻都是知道的。
于是恪昔又磕了一個頭,借着磕頭之機将自己嘴角那絲隐約的笑容壓下去,依舊不急不緩的徐徐道:“待得太醫看過診,這時辰便已然有些遲了,奴婢心裡憂心着三皇子叩拜娘娘這件大事,不由得便行事有些焦躁起來,因而便想偷個懶,抄近路早些回到坤甯宮。”
皇帝再嗯了一聲,但太子等人的面色卻已經是有些變了:這清甯宮還真是有後門的!清甯宮的□□自帶一座小小的花園,園開兩門,一為韶舞門、一為麗園門……這恪昔不會是想要……?
果然,恪昔的聲音穩穩的:“因着這樣的心思,奴婢便沒有走清甯門,卻是順着奉宸宮、承華宮、昭儉宮一路進了園子,由麗園門回的坤甯宮。”
程铮的眼睛當即就紅了:他要封了韶舞門和麗園門,立刻,馬上,刻不容緩!
徐氏和陳良娣卻是閉了閉眼睛,以此掩飾了自己眼中的憐憫與不甘:陳良娣的這個宮女……保不住了……但更要命的是……她白死了……
程曦有些懵懂,但她還想再努力一下,因此依舊扣着恪昔的字眼:“便是從後門出去,姑姑難道不能由奉宸宮勳勤宮一路進園子嗎?卻是要繞好大一圈,這不是更加的耽誤時間嗎?”
恪昔一笑,那笑容很是淡定和緩,甚至于還有些許的慈祥的意味:“小郡主,奴婢可不比小郡主日日住在這清甯宮中,便是一時不查,走岔了道兒,也是有的。”
程曦繼續不依不饒:“可是……”
沒什麼可是了,徐氏放在她肩上拉着她的手再度微微向下一壓,将她所有的話語都壓了回去。
而皇帝也是在這個時候站了起來,他的身材并不算高大,甚至于因為中年發福而微微顯得有些矮胖,但有的人就是自帶背景,隻那麼随意一站,竟也是無盡的威嚴與肅穆,使得人不由得覺得自己在他的面前憑空便要矮上那麼幾分。
他的聲音也是很是威厲,雖然他的話語完全不是那麼個意思,衆人聽着他狠狠的唾棄道:“烏煙瘴氣!”
皇帝的話有些讓人不明所以,但是他的怒氣卻是個人就能聽出來,更别提他用的還是‘烏煙瘴氣’這樣的詞語了,這宮中的人一向講究個萬紫千紅雲蒸霞蔚,幾時得到過烏煙瘴氣的評語?更别提這個評語還是皇帝親題。
當即所有的人都跪下了,無論此前他們是當事人還是不起眼的背景闆,在皇帝的怒氣之下,沒有人敢于站立。
而皇帝隻是環視了一眼四周,他踢踏了一下腳,這聲音鈍重而響亮,似乎被他踩在腳下的不是青石的地磚而是某人的脖子:“堂堂皇後!堂堂太子!你們——你們果然好!”
程铮和韋皇後皆是縮了縮脖子,隻因此時皇帝雖然說的是個‘好’字,但任誰都知道他的意思絕對和好沾不上邊。
而皇帝似乎是再也忍不住了,他在原地煩躁的轉悠了一圈,目光直直的落在了恪昔身上:“這宮裡豈是你能亂走的地方?鞭三十。”
韋皇後便豁然擡頭望向皇帝,隻是不等她說些什麼恪昔便穩穩的磕頭道:“奴婢領旨謝恩。”
皇帝似乎滿意了,便轉向那名陳良娣的宮女:“無故攀誣皇後,罪不可赦,杖斃!”
徐氏和陳良娣皆是一抖,他們面上再也克制不住恻隐之意,可那宮女卻是端端的跪在地上一動不動,隻是面貼着地,便也看不出是不是吓傻了。
最後皇帝轉而看向潘承徽居住的東側殿,他的目光很深沉,眼中滿是厭惡之意,連聲音也有一絲鈍鈍的壓抑了:“潘承徽于大吉之日暴斃,不設牌位不受享祭……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