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皇帝親口給這件事下了斷言,處罰了皇後身邊的姑姑又打死了一個宮女。
那麼這件事算是完結了——
才怪!
第二日不等程曦起床,連徐氏都還在當窗理雲鬓呢,便有一個小太監頂着燦爛的朝陽急急的跑來了:“太子妃娘娘,大事不好了!”
徐氏豁然擡頭,倚畫正挑了一個白玉雙魚戲蓮的挑心要為她帶上,聞言手便是一抖,差點用尖尖的簪尾戳破徐氏額上的油皮。
但此時徐氏卻也顧不得了,她一把拂開倚畫,站起身向着小太監厲聲道:“擡起頭來!”
小太監依言擡頭,卻是一張容長的臉兒,額頭上冒着豆大的汗珠,嘴巴半張着,一喘一喘得好不厲害。
徐氏皺眉,細細的辨認了一回兒,恍惚記得這個小子是在程铮的身後出現過幾次,便回頭吩咐道:“給他一碗茶,宮内禁走禁跳,這都成什麼樣子了?”
“我的娘娘诶!”小太監好懸沒有跳起來,汗珠子直往金磚上砸,那脆脆的水珠聲伴随着小太監連弩一樣的聲音:“這次是真的不好了!奴婢這才趁着沒人的時候蹿回來報信的!”
徐氏再一皺眉,正要開口,便聽到身後傳來一把子細細嫩嫩卻又無比沉穩的聲音:“怎麼便不好了?”
聽到這聲音,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着徐氏的身後望去,連徐氏都克制不住的回頭了,便看到程曦一身豆青色的寝衣,衣服還睡得皺皺的,連發絲都一派散亂,但一雙眼睛卻是又亮又有神,看着小太監的時候咄咄的就像是兩把鈎子,幾乎讓人連魂都要勾過去。
可是看到程曦這樣的目光徐氏卻不由得有了幾分的回避。
她不知道應該怎樣面對這個女兒。
誠然,程曦是她的親生女兒,是她懷胎十月掙了命生下的獨女,但是這個孩子太不尋常了,越看她徐氏便越有一種恍惚感,仿佛她生下的不是一個女兒,而是一個精怪、一個山魅,一個借由着她的肚子形成自己血肉的妖邪,徐氏隻是看着程曦便有一種喘不上氣的感覺。
……但她終究又是自己的女兒。
徐氏看着程曦的眼眸一轉,那清清亮亮的目光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看到自己回視的眼神,她那白嫩嫩尙帶着一點嫣紅的臉便露出了一絲笑來:“娘親,抱。”
這個笑容使得徐氏克制不住的向着程曦走去,縱使腳步有些顫抖卻依舊是堅定的——她是她的女兒,她是她懷在腹中抱在懷裡的女兒,就算她……就算她——那又怎樣?!
程曦便伸長了手臂,摟了徐氏的脖頸,待得徐氏彎腰将她從地上抱起來,這才再次看向小太監,眉毛一挑便自有一股傲氣:“你仔細的說了,若有半分隐瞞,仔細你的皮!”
小太監早已急得跟什麼似的,此時終于等到程曦開口,便也顧不得什麼了,張口便道:“潘承徽的事情在朝上被人捅出來了!”
“什麼?”
“你說什麼?”
“怎麼會?”
“……”
“……”
這句話簡直是炸了奉宸宮的鍋了,整個前殿登時便混亂了起來,徐氏更是手一抖,差點沒讓程曦一頭栽下去。
程曦不得不伸手将徐氏的脖頸摟穩了,這才扭頭緊緊的盯着那個小太監:“潘承徽的事情被捅出來了?怎麼說的?我要你一字一句沒有隐瞞的報上來。”
雖是這樣說,程曦的心中卻沒有多少的底,雖因隻看這小太監便知道朝堂上是大不好了,隻是究竟不好成什麼樣,程曦卻是不知道的。
當下小太監便跪了下來,隻道:“今日朝堂上本是無事的……”
卻原來近日朝堂上本便沒有什麼大事,便是戴權也不過是吼一嗓子‘有事上奏無事退朝’罷了,可誰知,可誰知——
“可誰知今日那右佥都禦史也不知抽什麼瘋,竟然當庭奏請太子逼死妾姬,不仁不義,殘暴悍戾,要請皇上嚴查此事并且廢太子呢!”
這下不止徐氏,連程曦都有了一種暈眩的感覺,當即徐氏腳下便是一個踉跄,程曦也顧不得了,伸出手在徐氏的後背心重重一拍,直将徐氏拍得回了神,這才自己往炕床上一跳,蹬蹬蹬的走到了小太監面前:“你說什麼?廢太子?你沒聽錯吧?”
“我的郡主!”小太監嘴一咧便要哭出來:“這樣的大事奴婢便是沒長耳朵也斷斷不敢聽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