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米花芝公園的東都鐵塔,不僅是這座城市有名的地标,更是世界範圍的知名觀景點。它是參照巴黎艾菲爾鐵塔設計的,高達332.6米,目前是全日本第一高的結構物*。每個開放日,都有來自國内外的遊客遠道而來,登上瞭望台一覽城市的天際線。
但和世界上多數擁有知名地标的城市居民一樣,作為米花本地人,對所謂日本第一高的風景反倒興趣缺缺,會吸引他們上塔的通常是一些不定期的主題活動,或者為了滿足親子活動的需要。
就好比諸星惠裡子,若不是為了陪兒子完成以城市天空命題的繪畫作業,根本不會特意過來。這位三十幾許的女士穿着和服,妝容精緻,雙手交握站在電梯裡,漫不經心的目光落在透明的電梯外,俯瞰着随梯廂下移逐漸放大的城市景觀,心思早已遊移到别處。即便在走神的時候,她站立的儀态都表現出不同常人的優雅。
東都鐵塔已經造了幾十年了,去年剛做過一次修繕,除了重新上漆的紅白兩色外觀,所有電梯也都換成了客載人數更多的全景式透明梯廂。平日裡遊客不算多,觀景體驗極佳。但今天因為煙火大會的緣故,上鐵塔的遊客絡繹不絕,幾乎次次滿載的電梯很難給人帶來良好的感受。
不過諸星惠裡子搭乘的這部電梯,除了她隻有三人:立在身後半步的一名身着職業套裝打扮幹練的女子,和正趴在玻璃上朝下張望的小男孩,以及靠門口位置拄着拐杖同樣一身傳統和服的老人。隻可惜即便得到這種有别于普通遊客的禮遇,這個空間内真正在欣賞景觀的也不過男孩一人。
“媽媽。”小男孩不知道看到什麼,忽然轉過頭來問,“煙火大會開始前,我可以先去草坪踢一會兒球嗎?”
“當然可以,”他的母親回過神,給了他一個溫柔的微笑,“隻要你能在晚餐前把今天還沒完成的英文讀寫練習做完。”
男孩瞅着母親極為标緻的笑容不敢吭聲,隻能委屈地撇撇嘴。
諸星惠裡子又看向老人,十分和氣地道:“平田老師,今天麻煩您專程陪秀樹過來。待會兒是送您回畫室,還是回您的住所?”
“您太客氣了,諸星夫人。”老人平田讓用更謙和的語氣回應,“我回畫室還有些事處理。實助後天就回國了,我會讓他盡快聯系您的助理。”
聽到“實助”這個名字,男孩立刻目光炯炯地擡頭,看向老人大聲問:“平田老師,那我下周就能和橫山實助踢球了嗎?”
平田讓和藹地笑了兩聲,“看來秀樹是迫不及待了呢。”
諸星惠裡子目光柔和地垂眼看着兒子滿是期待的小臉,但語氣依舊保持着嚴肅的态度:“秀樹,記得你答應過什麼?我可以減少你的繪畫課時,增加你足球課的時間,但是其他課程都不許拉下。如果有哪一門課退步了,就要用足球課的時間來補,明白嗎?”
“嗨——”名為諸星秀樹的男孩大聲答道。
諸星惠裡子也沒在意他語調裡的不耐煩,稍稍轉頭對身後的女子喚道:“山崎小姐。”
山崎雲雀正在回想兩分鐘前剛收到的消息,聞聲拉回了注意力:“夫人?”
“今天你就先回去吧,不過我希望你能在明天中午前給我——”
未盡的話音被空間微微的震動打斷。電梯突然停了下來,但此時梯廂還未到達停靠層,離地面尚且有很高的距離,地上的人影渺小得幾乎不可見。
“怎麼回事,電梯出故障了?”諸星惠裡子蹙眉。
山崎雲雀上前一步,伸手按下了電梯按鈕最上方的警鈴鍵。但幾聲急促的鈴聲之後,通話喇叭裡傳出一陣陣“滋滋滋”的雜音。
“可能壞了,我打電話叫人。”她從包裡掏出手機,屏幕最上角的标記卻是無信号狀态,“不行,電梯内沒信号。”
“媽媽……”諸星秀樹撲了過來,雙手抱着母親的腿仰頭問:“媽媽我們是被關在電梯裡了嗎?”
“他們發現電梯停了,會派人來的。希望不要太耽誤時間。”諸星惠裡子不悅地看了眼腕表,伸手摸了摸男孩的頭回答:“電梯出了點小問題,需要等人來修理。”
諸星秀樹“啊”了一聲,随即高興地問:“那媽媽,如果修理要花很久,今天的英語讀寫作業可以明天做嗎?”
諸星惠裡子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反問:“秀樹是甯願被關在這裡也不願意學英語嗎?”
“不是啦——”男孩搖晃着身體,眼珠咕溜溜地轉着,像是努力在思考什麼借口能說服母親同意他的要求。
平田讓“呵呵”地笑了兩聲,滿臉和藹地道:“其實秀樹的英語已經很流利了,畢竟他才六歲,我還第一次見這麼小的孩子英語能說得那麼好。”
“您過獎了。”對于這種半真半假的恭維,諸星惠裡子受之坦然。
作為她兒子的繪畫老師,平田讓值得她客套的價值倒不僅僅是那在藝術圈不大不小的名聲,更重要的是身為當紅球星橫山實助的親舅舅。要不是兒子喜歡踢球,這位的名字也不會加入她給孩子挑選家庭教師的名單。
此時這些受困者們顯然都未曾把這起小小的電梯事故放在心上,唯有不曾參與他們交談的山崎雲雀隐約感到一絲異樣。她低頭看向地面,這個距離看地上的人影就像一個個活動的黑點,但她極為出色的視力卻能看清一些肢體動作。她忽然注意到地面上的人幾乎有志一同地都在往外移動,而且速度明顯在變快。
山崎雲雀擡眼,冷靜地提醒諸星惠裡子:“夫人,有點不對勁。”
“怎麼了?”
“地上的人似乎都在遠離鐵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