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出智明體貼地将一些疑問保留在心中,終究沒有問出口。在他印象裡,他的父母是一對模範夫妻,是親戚鄰裡稱贊羨慕的對象。他在父母的關愛呵護中長大,以至于遲鈍到上高中後才開始察覺,雙親之間其實并不太和睦。
父親雖然開明,但也有很傳統的一面,他在外努力工作,隻希望母親照顧家裡,能夠安分守己,并不喜歡母親經常在外抛頭露面。而母親盡管溫柔和氣從來不發火,其實很有主見,最近和朋友投身公益事業,常常回家比父親更晚,這讓父親感到不滿。
當然,他們從不吵架,至少他從未見過他們争吵,但他還是看出來他們彼此有些不愉快……母親突然提前出國,是不是同這個有關呢?
可是作為兒子,他并不好直接開口問,真像母親說的那樣隻能憋在心裡,默默煩惱。
新出千晶将兒子的煩惱都看在了眼裡,即便他什麼都沒說。她的智明是個正直又單純的孩子,她很容易從他臉上讀出他的想法。
她知道兒子可能誤會他們夫妻在鬧矛盾,她不準備糾正這一點——事實上也沒錯,隻不過她總不能對他說:你的父親想讓新出醫院改名。
在丈夫義輝還是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時,他能坦然接受成為新出家的入贅女婿,跟從妻姓。而在他成為受尊敬的醫院院長,社會地位、名聲和财富都已成囊中之物時,他自然又能變回保守傳統的日本男人。
當然,她的丈夫沒有蠢到直接要求以自己原先的姓氏取代“新出”。但是将他婚前的姓氏加入醫院名稱這種建議,就算她同意了,誰能知道以後又會出現什麼變故呢?比如說将來等到她和她母親都不在了——這不是被害妄想而是她一度面臨的真實困境——他會不會趁機去掉“新出”這個姓氏,或者幹脆讓兒子改姓呢?
這和信任無關,新出千晶并不願考驗人性。尊貴如英國女王最終也隻能選擇妥協,給她的子女在王朝姓氏之外并列冠上丈夫的姓氏*,而新出千晶不覺得她的丈夫就能有更高的覺悟。
可這種事,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事,她還不想讓智明面對真實關系中的龌龊。
箱子塞得有點滿,新出千晶在兒子的幫助下總算鎖上了行李箱。
“你爸爸有一場手術脫不開身,”新出千晶伸手輕撫他的臉龐,微笑地問,“待會兒可以送媽媽去機場嗎?”
*
降落的飛機在跑道上徐徐停下。白蘭地打開手機,立即接到了一通來自倫敦的電話,幾乎無縫銜接的時機就仿佛對面的人有着與機場塔台同步的時刻表。
“Brandy大人,是屬下失職!”隔着大洋的距離,如琴弦一般絲滑銳利的聲線也能聽出強烈的祈求之意:“無論如何請您給屬下一個将功補過的機會。”
“哦?”白蘭地面無表情地發了一個鼻音,“我很好奇,你做了什麼需要彌補的事?”
“監視額爾金時,沒能第一時間發現出入宅邸的人員中有Rum的人。”
白蘭地挑眉,“那是Sauternes的失誤。”
Sauternes蘇玳酒,法國著名的貴腐甜酒,有王者之酒的盛譽,也是他手下的酒名代号。
“沒能及時察覺Irish出境,害得您受到嘲笑……”
“Amaro為此對倫敦的幫派大動幹戈,動靜大到MI6快把電話直接打到我這裡了。”白蘭地的語氣和表情一樣毫無波動。
Amaro阿馬羅酒,意大利的草本利口酒,起源可追溯到古羅馬時期的苦味藥酒,同時亦是屬于他另一名手下的代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