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子,
最近還好嗎?
醫生的工作很忙吧?但再忙也請保重自己,你的病人一定比誰都真心祝福你的健康。
上次和你的通信,給了我很大的啟發。如果不是你的提醒,我大概要很久以後才意識到,發生在我身上的問題。我總是容易被别人的看法所影響,似乎我人生中的每一次選擇,都是這樣過來的。現在我再回憶過去,會忍不住懷疑,這真是我的選擇嗎?這真是我想做的事嗎?
你告訴我,人的記憶是可以騙人的。最近我忽然有了這樣的覺悟:我可能一直在騙我自己。因為我發現自己完全想不起來,為什麼我會放棄函授課程?
我能記得那時一直鼓勵我讀書并且給予我支持的中學同學順子,因為工作調動出國了,後來漸漸失去了聯系。我也記得同樣是在那段時間,我懷了瑛祐。看着我曾經寫下的日記,因為懷了瑛祐就放棄了讀書這樣的決定,真的是我的決定嗎?
結婚那會兒也是,我是想過結婚後有了穩定的家庭,或許我就可以繼續讀書了。可是結婚後,我卻再也沒有了這樣的念頭,更沒向我的丈夫提出過這個想法。我明明知道的,如果我說出來,他不會拒絕,他有認真把我當作他的責任。可是我又為什麼我沒有嘗試過呢?是不想他為難嗎?我過去的日記沒有告訴我。剛結婚那會兒,我連日記都很少記錄。
這樣的疑問一個個冒出來,在我腦子裡轉悠,怎麼都停不下來。可是我分不清楚,哪些是我的想法,哪些是受到别人的影響。
寫到這裡,我心裡慚愧得無地自容。到了我這個年紀,怎麼能跟個迷路的孩子一樣,連身前身後的路都看不清呢?
你說得對,晶子,人不能稀裡糊塗地活一輩子。所以我厚着臉皮向你提出一個冒昧的請求,能否同你見面談談呢?
你在上一封來信中提到了“依戀型人格障礙”這個病症,希望我沒寫錯這個名詞。我覺得也許你是對的,它可能真的同我有關。所以我迫切地想要同你見面,我相信隻有見面了,才能解開這個疑問。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我願意接受治療。
寫完這份信,我的心情平靜多了。窗外面寒風習習,但照到桌子上的陽光依舊很明媚。不過最近幾天特别冷,周圍感冒的人變多了,請務必多加注意啊。
等待你答複的日花]
……
這是一封信,但隻是複印件。
複印紙張上的三道折痕看起來還很新,實際上它被打開了不止一次,但每次都被小心翼翼地疊回原樣。
水無憐奈又一次将它折好,放回收納用的塑封夾,動作始終很輕柔。
新出千晶交給她的與母親通信件,數量并不多,她也在拿到它們後看過好幾遍。但她再度拿出來閱讀,是為了更好地記住每個細節,因為之後她可能很長時間沒機會重溫這些東西。她已經在銀行開設了保險櫃,用以專門放置母親的遺物,今天就是去把信件先行存放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