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奈千央讨厭疼痛。因為疼痛總會伴随不好的事情,這一點在橫濱尤甚,在她身上也體現得淋漓盡緻。
有一個人也很贊同她,她還記得在夜晚昏暗的酒吧中,唯一清亮的是那人搖晃杯中冰球的聲音。少年懶洋洋地趴在吧台上,一眨不眨地注視着酒液緩緩流淌:
“就沒有什麼能讓人輕松死亡的辦法嗎——啊老闆,真的不能給我加點洗潔劑嗎,我覺得和這個杯子很搭哦。”
這時候旁邊總會有個平淡的聲音回答“味道會變壞的。”随之還會有另一位無奈地吐槽:“不,重點不在這裡吧…”
好痛苦…
像是閃回一樣,褪了色的回憶在黑暗中緩緩飄蕩。
血感覺已經流幹了。
好冷。
一瞬,亦或者是永恒的黑暗籠罩了她。那份黑暗太過虛無,也太過冰冷,求生欲和恐懼在她的心頭反複交織,然後在意識徹底消失之前——
她好像聽到了緩慢的心跳聲。
咚,咚咚,咚咚。
仿佛溺水窒息過後的幸存者,又仿佛被極深的噩夢驚醒的人,加奈千央猛地吸了一口氣,伴随着強烈的眩暈,她睜開了眼。
有輕柔的海浪聲在她的耳畔徘徊,如無形的安撫。
吃飽的海鷗“咕咕”叫着,被什麼吓了一跳後嘩啦啦地散成一片,眼中掠過少女茫然空白的神色。在夕陽邊的海風中,加奈千央逐漸想起了一切,想起來…她本該已經死去的事實。
下意識地摸向心髒,什麼都沒有,沒有傷口,沒有血迹。隻有劇烈地跳動彰顯着逐漸回複的溫度和知覺,她的視線逐漸模糊,有什麼溫熱的液體落在了張開的手掌中。
殘餘的疼痛感姗姗來遲,眼前隐約發黑,加奈千央逐漸回想起最後那一幕,黑發鸢眸的少年面色沉沉,緊緊盯着她,擡起手槍——
“…小姐?”
略顯熟悉的嗓音。
一時間,剛剛蘇醒的、作為人的思緒全部消失殆盡,幾乎是本能一般,她精準地向那道聲線傳來的地方看過去。
映入眼簾的是比記憶中更成熟了些的面龐,也許是由于成年的緣故,男性的臉部輪廓不像是以前那麼柔和,反而更加硬朗起來,說話語調再溫和不過,就連周身的黑暗陰郁的氣質都淡了不少。
然而她根本沒辦法仔細分辨,剛剛死而複生的記憶不斷沖刷腦海,疼痛讓她失去了基本的思考和判斷力——而面前這個人少年的模樣和現今反複交疊,恐懼,憤怒,亦或是什麼都沒有,加奈千央下意識擡起手,血液随心而動形成一把暗紅色的劍,一個翻身,她比出了标準的起手式,徑直沖了過去。
似乎有驚慌的少年咋咋呼呼叫喚:“啊啊啊太宰先生這個女孩子怎麼突然打過來——”但她的眼中隻有僅此一個的清晰目标,除此之外世界全然模糊開來。
穿着沙色風衣的青年愣了一瞬,沒有緊張,也不打算躲避,他隻是擡起一側胳膊,好像是攔住了什麼人,直到那把如同活物一樣的劍抵在他的胸口,随後淅淅瀝瀝的化成血滴落下。
加奈千央這時被沖昏的頭腦才想起了對方的異能力,另一隻手以掌化拳,用力擊在了對方的腹部,在他下意識彎腰後少女正要急忙後退,卻看到那人臉上露出的笑容。
他在笑什麼?
就是這麼一愣神,青年便借勢按住了她的肩膀,一秒鐘,兩秒鐘…似乎什麼變化都沒有發生,他在中島敦“我好像聞到了血的氣息,太宰先生真的沒關系嗎”的急切中終于放開了手,随後下一秒——
女孩扭身一轉,從他身側逃掉了。
青年看着對方離開的方向,手插進兜裡,默然不語,隻是心情很好的樣子。一旁的中島敦從一開始就陷入了迷茫,此時問:“太宰先生,那個女孩子是誰,不去追嗎?”
“是我的女朋友啦。”青年臉上有着懷念之情,也沒管剛剛衣服上沾上的血迹,“她大概是生我的氣吧。”
“哎?太宰先生的女朋友?!”
單純的少年甚至不知道是先吐槽太宰治竟然有女友這件事還是吐槽對方的女朋友見到他竟然是這種打招呼風格。
“太宰先生的女朋友看上去相當生氣啊…真的不追嗎?”
“不,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呢,嘛,主要是她肯定不想見到我,起碼現在不想。”
“如果是誤會的話我覺得太宰先生還是要早點說清楚才好呀。”
憑借單薄的經驗,以及對前輩的信任,中島敦認真給着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