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半個月後回冀州的消息很快傳進了二院。
周克說完,很怕王妃傷心,偷看女子的神色,他盡量安慰道:“王妃,王爺是因邊關要務,空閑定會常趕回來看您,不遠。”
燕王可不奉召回京,乘快馬兼程也就十數日左右。
蘇玉瑤正在織穗子,擡頭道:“嗯,你不是早說過王爺留京至多兩個月,原本我就預着王爺回冀州是巳月末,如今提前了一旬,我心中有數。”
秦執那夜出去,府裡飛來信鴿都變多了,寶筝看見好些兵甲穿着的人進出正院,想必他軍務繁忙,早些走份屬應當。
至于那晚未竟的事,蘇玉瑤并不介意,房事于秦執是一時沖動的慰藉,于自己是為人妻的責任,她不逃也不追求,順其自然就好。
隻是秦執流露出的那一點疼惜,她現在想來,依舊有幾分感激。
周克聽完總覺着奇怪,好像王妃盼着王爺離開似的,臨行日子算得一清二楚。
“張百泉的帳都整理好了,你明日帶他去趟南郊,讓他同劉大談談。”
周克扯回胡思亂想,“噢,是。”
他的話音剛落,門房傳來一聲通報,說是早上發現外面躺了個寒酸的啞巴少年,比手畫腳地想見主子,周克一聽皺眉道:“哪來的乞兒,王妃是他想見就能見的?打發走算了。”
蘇玉瑤聞言攔道:“慢着,讓彩珠去問問吧,人家不會胡亂指名找我。”
周可躬身,“是,還是王妃思慮周全。”
大丫鬟彩珠領命出門,很快帶話回來,大家方知那個小啞巴居然就是通縣劉大壯的兒子,也是撞了蘇玉瑤的那個少年。
他來這是為了磕頭賠罪,求王妃原諒,幫幫他的爹娘親眷。
蘇玉瑤先前因為扭傷休息了些時日,沒及時處理田地瑣事,劉大他們大概以為她是生氣放棄了。
可是……
“他怎麼能追到燕王府?”他們那日并未公開身份。
蘇玉瑤蹙眉道:“周克,将他帶到前廳,我随後就來。”
“是。”
……
—
黝黑瘦弱的少年瑟縮跪在門檻外,生怕自己鞋底的污泥弄髒了屋内石闆,僵持不動。
蘇玉瑤見他如此,也不勸,而是讓寶筝将椅子搬離門口近一點,她坐着能看到他的位置。
按彩珠說,他能看懂唇語,蘇玉瑤便直接命擡頭,問他是如何知曉她在此處。
憨娃盯着女子的嘴,讀完,耳朵通紅立刻低頭。
他伏地匍匐在地上比劃,周克看了半響看懂。原來少年一開始是分辨馬車車轍的痕迹追蹤到城内,接着輾轉流浪了三四日,無意看到眼熟老車夫駕了輛尋常馬車。
也就是蘇玉瑤去南陽舊街那日,周克換了馬車,沒換車夫,憨娃最後跟到了燕王府。
蘇玉瑤看着他磨穿露出腳趾的麻草鞋,“你這五天靠什麼充饑?”
憨娃可憐巴巴地在地上寫:撿。
他家裡不夠吃食,人牙子快上門接走妹妹,所以他才會趁夜溜出來尋找能救他全家的善心夫人。
蘇玉瑤見他看起來瘦小,揮舞的小臂勁卻很大,思路清晰,不失為一個可用之人。
當然更是她心軟,少年和她弟弟一般大,她很容易思此即彼。
“有關田地的事,我不會食言,你盡快回去讓你爹娘安心,也不必張羅賣女兒。”
憨娃眼眶微紅,聽得這話,不住往地上磕,看得周克害怕。
蘇玉瑤擺手制止他繼續,“我再給你一個選擇,你可以留在王府學做一個護衛,但你答應我,不能将我的身份說出去。你爹娘妹妹也不可以。你做得到嗎?”
憨娃完全沒思索,面露驚喜,使勁點頭。
“你叫什麼?”
憨娃不會寫他的名字。
蘇玉瑤想了想,“以後在府裡就叫你,寶吉,好嗎。”
寶吉不能說話,但很明顯他非常喜歡這個新名字,周克趕在他還想磕頭之前将他扯了起來,對方力氣太大,太監差點被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