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成遠端着架子,門神般靠在院門邊,瞅見她頭上的薄汗,以及被丫頭扶住的胳膊。小啞巴過來這一趟應是當真辛苦,搭住丫頭的指節都微微泛白。
多少有點狼狽。
此番被他拿捏,那一張小臉更是也跟着白了,卻又出氣不得似的,單是抿緊了唇線。
怎麼看,都可憐兮兮的。
這麼一想,剛剛與母上大人多費的口舌似乎又賺了回來。
心理達成微妙的平衡,裴成遠松了松肩膀,伸手一推傻愣的裴柒。
後者霍得想起來方才被交待的任務,拔腿就跑,飛快。
而嚴之瑤,她現在總算明白了什麼叫吃力不讨好。
兩次了,七兩銀子的坎還沒邁過去,她這是又給自己挖坑了。
可真是蠢透了!
蓦地,她一用力,咬牙轉過身去。
“喂!小啞巴!”
身後人喚她,嚴之瑤隻作未聞,一步一步往回挪去。
她抓緊了露華,後者會意回頭道:“少爺,小姐身體不适,既然夫人不在這,那我們今日就不進院了,打擾。”
說完,不等人少爺答應,她又使力撐住了邊上人。
嚴之瑤方才來得太急了些,現在體力不支,也不知是腰疼得太厲害,還是拜少爺所賜生生被氣得,她甚至覺得有些頭暈目眩。
背身緩了半息才平複。
“走。”她道,這一擡腳,又是一陣酸麻的疼驟然襲來,倒吸一口涼氣,她不得已再次頓住。
身子不穩,身側的手也猛地握拳。
要了命了。
“小姐!”
耳畔是露華焦急的聲音,嚴之瑤想說沒事,身子一歪,卻被一道勁力攬住。
!!!!!!!!
偏頭,正逢着少爺皺巴的眉。
露華不知道這人什麼時候竄過來的,不僅過來了,還一把穩住了小姐。
而後,她就收到了一道嫌棄異常的視線。
少爺:“侯府缺清溪園米糧了?”
哦,是嫌棄她力氣小。
露華不敢回嘴,畢竟她剛剛确實是差點叫小姐摔了。
“奴婢知錯。”她顫顫巍巍伸手,想接回小姐,殊不知,少爺的目光更嫌棄了。
少爺:“還想再摔你家小姐一次?”
露華手落在半空,上前也不是,收回也不是。
所以怎麼辦?
嚴之瑤也沒料到會是這般情形,剛剛是她自己沒站好罷了,不知道這小少爺發什麼火,她如果摔了,他不是将好能看笑話?
剛剛瞧他分明還憋着氣呢,可見肯定是剛被夫人冤枉過。
此番她人在他手裡,豈非是危險。
想着,她伸手抵住少爺,試圖站直。
掌下,是少年怦怦有力的心跳。
真有活力啊,嚴之瑤感慨,她這把酸骨頭要是也能這麼強健就好了。
哎——腦中無端就湧現了這麼一句,罷了,她勉力退出一步。
裴成遠正在與露華發難,并沒留意懷中人,沒想到這小啞巴竟然不知死活又開始蹦跶。
說是蹦跶,其實不過是倔強地要與他拉開距離。
不由得,他眉心一跳。
“想幹嘛?”他幹巴巴提聲,手指未松,扣緊了她欲抽去的胳膊。
“可……我……可以。”小啞巴臉色蒼白,語無倫次,鬓角還帶着汗。
分明是死鴨子嘴硬。
接着,小啞巴又補充一句:“露華,沒錯。”
絕了,還想着維護丫頭呢?怎麼?侯府的丫頭他過問一句都不行了?就你嚴之瑤會體恤人呗?還有,他怎麼了?他不就多問一句麼?這麼護短,清溪園的人都是沒殼的蛋怎麼的?一點不禁戳?!
裴成遠面色涼涼。
氣氛的轉變是微妙的,裴柒剛抱着盒子回來就發現了。
他還注意到另一個尴尬得想要摳地的可憐人。
可他自己也是泥菩薩呢,救不了露華半點,于是他乖乖站到了一邊。
嚴之瑤也被裴成遠說變就變的臉唬住了。
一面安慰自己習慣就好,一面她别過了臉。
這一扭頭,餘光就落到了被他攬住的肩頭。
少爺的指腹平整,竟是幹淨極了。
嗯……
“你自己能站?”
冷不丁的一聲,叫嚴之瑤眼睫一抖,下意識的就收回視線,瞧向自己的裙擺。這叫什麼話?她腿又沒斷。
“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