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念機械地轉過身來,正巧撞進謝持意味深長的眼神中。
“念念,你也有秘密了。”
似乎沒打算等到她琢磨出來狡辯的措辭,他不由分說鎖住她那瑩白纖細的手腕,帶着難以抗拒的威嚴,将她快步帶出人聲鼎沸的酒店大堂。
“是不是‘秘密’你都看得一清二楚,我沒必要再自證清白。”黎念心中升起無名火,反唇相譏道。
一股力量拉扯之下,前行的速度陡然加快,她跟在身後踉跄了幾步。
她後知後覺發現行李早已不翼而飛,顧不上旁人驚詫的眼光,放開音量:“謝持!我的東西都被你弄丢了你還要欺負我!有你這麼混蛋的人嗎!”
就這樣肆無忌憚喊叫着,直到被拽上汽車後座以後,在沒有旁人打擾的密閉空間裡,餘下的怒斥都被溫軟的唇瓣嚴絲合縫地封緘。
他隻是蜻蜓點水般的輕啄一下,然後無甚留戀地撤離。灼熱呼吸仍在彼此引力範圍内糾纏不清,臉頰發燙。
眼底翻湧的情緒近在咫尺。
黎念大腦短暫地宕機了一瞬,很快恢複鎮定,雙手抵在他肩膀上,毫不費力将他一把推開:“謝持,這就是你的誠意?”
他精心準備的,異彩紛呈、琳琅滿目的糖衣炮彈。
“不……請原諒我的粗暴,”謝持眼疾手快地捉住她的手,偏過頭去,細密的吻落在她手背上,然後低聲呢喃道,“我剛剛好像有些喪失理智,一直數着你在他身上浪費了多少時間。”
黎念喉頭微哽,有些好笑道:“和小孩置氣什麼,你覺得我會喜歡那種類型?”
謝持大大方方承認:“他很年輕,也有幾分色相,我難得會有危機感。”
當然說的不是方才那個被工作折磨到不成人形的困倦模樣。
而是發生在更久遠的以前,散發着幹淨透亮氣息的男孩坐在她的身旁,笑得恣意灑脫。
他最羨慕的,沒有被玷污過的,純粹的少年意氣。
“現在回想起來,我甚至發現自己的敵意可以追溯到一個月以前,他沒有經過我的允許卻涉足了我們的共有領域。”
在後備箱放行李的司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到了駕駛座上。随着汽車啟動,夜風徐來,黎念聲音變得飄渺。
“這不像你。”
他那麼驕傲,從未在神志清醒的時候輕易向人示弱。她為數不多幾次傾聽他的心聲,都多虧了酒精在其中發揮巨大作用。
“我一直都是這樣,隻不過努力在僞裝,你還沒有發現嗎?”謝持笑意隐隐,“現在我把我的卑微、自私、敏感、孤僻,還有不太穩定的情緒都攤開給你看。”
如今在旁觀者眼中,謝持的家世、才學、品性甚至外貌無一短闆,完美到近乎成神。
可鮮少有人知曉,正是這樣表面無懈可擊的天之驕子,靈魂深處蟄伏着脆弱到不堪回首的過往,時而令他痛到麻痹。
前半生在黑暗中踉踉跄跄地前進,她是黎明,是拼好完整的他的最後一塊拼圖。
所以在她的面前,謝持決意不再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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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酒店餐廳,主廚笑容可掬親自迎接,将二人引入臨街的卡座。桌上玄色花瓶插滿了白杜果和蝴蝶蘭,窗外忽明忽暗的汽車尾燈連同高樓燈火攢成絢麗的海洋。
随後服務生魚貫而至,呈上令人眼花缭亂的菜肴。黎念對照着菜單一道一道地辨認,肉眼皇、燒乳鴿、溏心鮑、龍趸魚……滿桌珍馐,菜式聞所未聞,造型别緻出奇。
“今天能喝酒嗎?”謝持攔下服務生倒酒的動作,詢問她。
黎念微微颔首,凝視着濃稠的琥珀色LOUIS XIII晃蕩進幹邑杯中。
他能給的一切,的确都是最拿得出手的。
簡單碰杯之後,黎念先發制人,直入正題。“謝持,你好狡猾,”她放下酒盞,眼皮一掀,“用無人機表演這種方式道歉,換作是誰都很難以抗拒吧。”
“因為我害怕你還在鬧别扭,不願意見我,”謝持把覆蓋在蒸蟹肉餅上的殼揭開,挖了勺鮮香的蟹肉泥替她添進碗裡,一舉一動盡顯從容,“所以稍微走了一下極端。”
他語氣輕松愉快,心境如過萬重山。
除非她躲在酒店裡把自己捂進被子裡假裝看不見。除非她斷掉網絡,刻意回避漫天飛揚的視頻和新聞通稿。
這場盛大的計謀很難不會得逞。
當然他沒想過她抗拒逃脫的可能性。
也絕不允許。
“内心陰暗。”黎念嘴角牽動,輕斥了一聲。
“嗯,證實陰暗,”謝持毫不猶豫地自認,用她的行話調笑道,“不過用無人機也是韓淩霄的點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