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文具不多,寥寥幾支必用的筆,放在幹淨整潔的筆袋裡,此刻修長白皙的手指握着一支筆,手背筋骨更加分明好看。
蔣唱晚頓了兩秒,移開視線,想,
這小子以後吃不起飯了,還能去做手模。
蔣唱晚背着包站在後面,單手攥住書包帶子,猶豫片刻,還是想看他吃癟的心思戰勝了吃飯的欲望,于是又拉開椅子坐下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胃。
對不起了這位同志,再忍一下吧。
沈衍舟顯然覺得莫名其妙,偏頭看她一眼,“想加課?”
“……?”
蔣唱晚眉毛剛揚起,罵人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聽他又補了一句,“那得加錢。”
“……”
“你有病吧沈衍舟!”
蔣唱晚一邊小聲罵,一邊湊過去看他改作業。
可能是原創卷子準備得太過倉促,他沒來得及備好答案,此刻都是按題重做,再驗算一遍,現算現批改的。
但他答題就不像蔣唱晚,要在草稿本上把每一步的思路都寫下來,而是能省就省,僅落下一點關鍵數據。
往往是蔣唱晚題都還沒讀完,沒把A和B之間的關系捋清楚,沈衍舟就算出答案來了。
他握着筆在紙面上落下答案,長指指節輕微泛着白,又随着松開指節的動作而消失,變為原本好看的冷白。
薄薄一層皮肉包裹着指骨,線條處如被雕刻般清晰明朗,渾然天成。
……真的可以當手模。
蔣唱晚看着看着,就出了神,思緒不知道飄到什麼地方去了,直到沈衍舟翻頁的動靜驚醒了她。
“……啊?”
蔣唱晚有些茫然,看他翻過另一頁,“這就批改完了嗎?”
她掃了一眼手機屏幕,從沈衍舟摸出這張卷子,再到翻頁,前後肯定不到十分鐘啊!
她昨晚上寫這張卷子,邊寫邊罵,一直到淩晨兩點呢!
雖然有那麼一點點邊寫邊吃薯片邊看韓劇的原因吧,但怎麼也不可能這麼快啊啊啊啊!
蔣唱晚強行壓下心裡的不服,單手攥住書包帶子,深呼吸一次後,開口問道。
“我前面做得怎麼樣啊,小沈老師?”
說完都快笑出聲了。
她可是苦心經營,一點一點、一道題一道題算出來之後,刻意選了離運算結果最遠、最不沾邊的答案,沈衍舟現在臉沒黑,純屬是因為脾氣好吧。
小樣兒,看你還能裝多久。
蔣唱晚想。
沈衍舟不語。
他大概正在算另一道題,神情專注,漆黑的眼睫垂下,鼻梁高挺,淡色的唇抿住。
……一種讓人不好意思打擾的優等生模樣。
但蔣唱晚當然不在那類會“不好意思打擾”的人裡面,她好意思得很。别的什麼本事沒有,就是臉皮特厚。
“小沈老師,你覺得我做得怎麼樣呀?”
視線左下方忽地冒出一顆腦袋,眼睛亮晶晶的,小鹿眼閃爍着漆黑明亮的光芒,睫毛一眨一眨,殷切地看着他。
擠占了原本卷面的大部分位置。
她頭發原本披散着,後來嫌熱,随手編了兩個麻花辮,并不規整,松松散散,此刻有幾縷發絲滑落,落在他手背和指節上,随着動作一晃一晃,若有似無地掃過。
……癢。
那雙眼睛裡的狡黠根本藏不住,亮晶晶地望着他。
沈衍舟一頓,用了好幾秒,才回想起她剛才的問題。
做得怎麼樣?
沈衍舟看了她幾秒,移開視線,面色如常道,“還可以。”
“嗯嗯,”蔣唱晚像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眼睛眨了又眨,“那你是不是覺得我太笨了,不想……”
話說到好幾秒後,她才反應過來似的。
“——啊?”
沈衍舟剛剛說什麼?
“做得還可以”???
蔣唱晚大腦都要宕機了,盯着他看了幾秒,然後蹙着眉轉頭,把試卷翻過來。
試卷上除了她黑色字迹的答案以外,就是紅色的批改痕迹,從頭到尾,十幾道題,卷面上都隻有兩個紅色的勾,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全對?!?!?!
蔣唱晚眼睛都瞪大了,小鹿眼秒變銅鈴,手抖得像個篩子,顫抖着,拿起那張試卷,不信邪似的對着光看。
……是的,就是她昨晚上想要報複沈衍舟,熬夜熬到淩晨兩點,嘔心瀝血寫下的那張試卷。
………………
她竟然全對!!!!
蔣唱晚頓時心如刀絞,感覺能吐出一口老血來。
一時間,她都不知道是在傷心氣死沈衍舟的計劃破滅,還是在悲傷她認認真真算到三更半夜的答案——竟然全錯了!
心如死灰,心如刀割,心肌梗塞。
過了很久很久之後,蔣唱晚才失魂落魄地放下試卷,感覺萬念俱灰,麻木地背上書包,準備起身離開。
沈衍舟慢悠悠地在她頭頂開口。
“你剛才說什麼來着?覺得你笨嗎?”
他停頓了兩秒,繼續道,“沒有啊。”
“我覺得非常地——”
“孺子可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