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月記得,早上去給周蘊文送衣服時,他對自己說,同仁書局被查是藍衣社的手筆。
有意思的是,來接她的車子後備箱裡正放着一套藍衣黃褲。那時楊益生胡亂将衣物丢進後備箱時,被她瞥見的。
彼時杳月則痛快上了副駕駛,俨然一副沒看到的神态。
舞會很熱鬧。
熱鬧到讓杳月頓生一種精神錯亂的感覺——屋外的兵荒馬亂、恥辱血淚仿佛成了冬夜的雪花,剛靠近這個暖融融的窗口就被蒸騰到了無痕迹。
這件屋子裡的和平安穩同美酒佳肴一樣。
源源不斷,不見枯竭。
屋子裡滿是身着華服的人們,女人身上的流蘇裙随着旋轉動作在水晶燈下熠熠生輝。
楊益生赴美歸國,又是稀缺的飛行員,自然是宴會的主角,更是在場不少女士來此的唯一目标。
而此時被他虛虛攬着的杜杳月自然就成了萬千少女心頭恨,杳月心想:若是目光真能傷人,她此刻隻怕是已經被片成一碟羊肉卷了,涮3秒就熟的那種。
楊益生似乎意識到她的局促,略微側過頭來,附耳道,“不用怕,有我給你撐腰呢。”
杜杳月不需要他撐腰。另外,他貼着她耳朵說話時的動作讓她很不舒服。
“今晚我沒必要一直跟你在一起吧?”
杳月環顧一下四周後直白道,“經過方才那一通高調暗示,估計在場的姑娘們都明白你的意思了。”
而她的意思,就是二人可以不用再這般佯裝親近了。
楊益生聞言一笑,眼底卻沒有半分笑意。方才杳月普一開口,他便眸色一冷。
他手上的力道更大,直接半是逼迫地将杳月摟緊懷裡。
“杳月,我們這樣的情分,可你連一分鐘都不肯同我扯上聯系嗎?”
杳月歎息。她很疲憊也很無奈,就在今晚之前,她還以為楊益生從前對她地那些心思都已經飄散在大西洋上,而她們也終于能回到從前的狀态。
然而顯然一切都是她天真了。有些事發生了就是發生了。
杳月望着他,一字一句道,“三哥,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
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心不是茶杯,不愛他就可以用别的情感補進來。
但杳月始終不肯也無法直接講這些話講出來,她知道,如果真的說了,那她們這些年的情分才算真的到頭了。
楊益生将她的神情盡收眼底,他忽然眸色一暗,抓起她纖細的手腕就往樓上拽去。
“楊益生!你要幹什麼?”
楊益生不說話,手上動作卻沒有任何遲疑。
她不是不肯做這個惡人嗎?
那就他來當。
他要徹徹底底地把她們往日的情分踩在腳底。
他要她徹底記住他!
“楊益生!你瘋了嗎?你清醒一點!”
杳月被他拽到樓上的某間屋子,她簡直被他吓壞了,張口就往他的小臂上咬去。
她下了死口,登時有一股血腥味在她嘴邊蔓延開來。
杳月怔然松口。
“你怎麼知道我不清晰呢?”楊益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仿佛現在血流如注的另有其人,“倒是你......”
他流着血的手掌貼在她的臉上,逼着她仰起頭來,“你可要清醒一點,不然接下來就沒意思了。”
話音未落,他的吻便落在了她的唇上。口腔裡全是血腥味,那是他的血。
杳月一把推開他,楊益生卻不讓,混亂間隻聽“啪”的一聲脆響。
楊益生的臉偏到一邊,杳月渾身戰栗。
她不明白楊益生為什麼忽然這樣激動,但卻曉得今夜是兇多吉少,楊益生不打算這樣輕易地放過她了。
但杳月不想屈服。
她憎惡這種被人捏在手心裡的感覺。
“楊益生,如果你鐵了心地非要如此......”
說話間,她已經推到了窗邊。她一把推開窗戶,風倏爾吹了進來,把屋内的兩個人都吹得一激靈。
“我就從這扇窗戶上跳下去。”
“心真是野了。”
楊益生臉上浮起一層鬼魅般的狂狷來,可語氣裡似乎有些掩飾不及的不甘——
“......杳月,你現在怎麼不喊我三哥了?”
“你已經不是我三哥了。”
“那周蘊文呢?他是你的誰?”
杳月擡頭,正對上他的雙眼,一瞬間全明白了過來,“你調查我?”
“杳月,這不是調查,這是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