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糗又受了傷的明霜不禁暗忖今天是否不應該和詞月吵架,不吵架她就不會獨自跑出來丢人了……胡亂想着,卻又覺得自己今日的禍端都該賴到詞月身上,氣上心來,于是忘了自己的處境,不小心捶了一下正背着她的霍餘,幸而霍餘一聲也沒出,隻任勞任怨地帶着她去敷藥。
這就是他和明霜的初遇,其實最開始他也沒想明白,顔色那樣鮮明的少女怎麼會甘心落入他單調枯燥的畫卷中,後來見了那位他才開始有些明白……但他卻自私的什麼也沒說,害得那筆重彩濃墨哪幅畫也沒入,隻消散在無邊春池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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綿密斜飛的春雨絲随意飄忽着,一層薄薄的白霧籠着雨中淋得濕透的海棠花,海棠初開本就嬌嫩,被雨揉搓着抖了抖身子,落下幾點粉瓣。
一隻白皙得幾近透明的手輕輕将窗子半推開,明霜擡眸望着屋外的春光,又是一年春天了,每年一封從明月山莊寄來的信已經靜靜地躺在案上多時。
正思忖着,她忽的從床頭拿出了一條帕子開始咳嗽,大幅度的動作間,她身上的毯子直直地滑落到地上,屋外的侍女聽見動靜後急忙跑進來輕撫她的背,為她順氣。
咳了好一會,明霜不禁疑心她是不是就此要咳死了,她努力抑制着想咳的欲望,直到喉間漫上一股腥甜她才堪堪止了咳。
她随意的向後靠去,将手中的帕子抛至水盆中,水中立即就像傍晚的天邊般暈起紅霞。
明霜微微擡手揮退了急忙送藥進來的侍女,她活不長了,那還為難自己喝那些苦藥做什麼。
她不自覺地挑起一縷落至頸間的發随意的繞在指尖揉弄,思緒不自覺的飄遠……
她一襲月白長裙就那麼站在晚風中,平日冷清的眉眼卻被身後漫天霞光浸染得柔和了許多,放低了姿态柔聲地與故意偏頭不看她的明霜說道,“霜兒我承認上次和你吵架是我的問題,我向你道歉。”
聽了軟話,明霜将頭轉向詞月,她知道眼前這座看起來千年不化的山又一次為她折腰了,因着這份偏愛而滋生出來的矜嬌也微微收斂了,她朝詞月彎了彎眉眼,“好吧,那我就大方地原諒你啦!”
詞月見她笑了,于是接着道,“那我們什麼時候離開他家?”
她口中的“他”就是霍文,他救了明霜後,遲遲不願歸家的明霜賴上了他。
“離開?為什麼要離開?”明霜心中生了疑惑,在她看來,她待在這裡很開心,于是就沒想過離開。
詞月罕見的不依不饒道,“那為什麼不離開呢?”她不會看不出來霍文對明霜的不同,雖然這木讷的男人情緒内斂得很,但她對那種情緒太過熟悉,以至于她一下便捕捉到了那隻在霍文眼中出現過一瞬的喜歡。
聽到詞月的問題,明霜像一個遇到考題的考生般細細地思索了起來。這時“吱呀”一聲,大門被輕輕推開,繞了重重山路去鎮上為她買糖葫蘆的的霍文出現在門口。
明霜望向他的眼,卻發現他的眼早已落在她身上,猝不及防與她對視後便慌忙地看向了袋子裡被焦糖層層圈着的山楂果。
一絲情緒忽然扯下了面上的薄紗直直地沖撞着明霜的心,她有了答案,回答道,“因為我喜歡他!”清脆婉轉的回答并沒有被刻意壓低聲音,于是回答在空氣中砸出圈圈漣漪,蕩進了在場人的耳朵中。有人因一個飄渺的回答就墜入刺骨的凜冬,也有人因這回答被塞了滿懷春風。隻可惜現在是冬春交界時分,誰也摸不透這是何季節……
未合上的窗招了些許雨絲跳到明霜蒼白病态的面龐上,将她從回憶裡扯出。
她将喉間又要漫上的腥甜咽下,餘光觸到放在案上的那封信,她應該會比她活得久些,可結拜姐妹時不是說好了一同赴黃泉嗎?心中一道聲音一直勸說着她,許久她終于下定了決心,攢着力氣坐到了桌前寫了一封信,一封明月山莊等了十幾年的回信,卻沒立即送出去,讓别人去她不大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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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初荷三人正走着,忽然出現了個帶着面紗的女人交給绯月一個紙條,绯月見了紙條便立即離開了。
留下望着他身手利落離去的身影默默咂舌的程初荷,謝安竹也環抱了雙臂裝出歎服的樣子,而後趁此機會拿绯月當反面教材以此提高程初荷的警惕性,“大小姐以後小心點,有這般身手的人怎麼會被迫賣入青樓呢?”
程初荷原本還沒想到的這一層,此時心中立即反應過來自己似乎有些太好忽悠了,于是朝着謝安竹小雞啄米似的狂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