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突然一聲大喝，還就在他耳邊炸開，邊關樾倒真被她吓得不輕，憤憤道：“叫啥呢！叫啥呢！”

汐時朝椅背上一靠，歡快地晃着雙腿，又朝桌上的書一指，笑眯眯地道:“我記完了！”

“哦？”邊關樾走過去，把她擠到了一邊兒，順勢壓下被她晃得當當響的闆凳，“給你哥讓個位！”

二人擠在同一把凳子上，汐時哼哼着甩着小腦袋，那紅色蝴蝶辮有意無意地就朝邊關樾臉上扇。

邊關樾咬牙瞪了瞪那家夥，悄悄挪遠了，又撓撓泛癢的臉頰，仔細翻看着書案上的那本舊書，問道：“剪秋紗。”

“消炎、鎮痛！”小丫頭得意地晃着頭。

邊關樾往後翻了好幾十頁，又道：“木香。”

“行氣止痛、健脾消食……”小丫頭晃頭晃得更歡快了。

書頁又是嘩嘩一通響，邊關樾的聲音又響了起來:“白蔹。”

“清熱解毒、消癰散結……”

“青黛。”邊關樾咬牙，把書翻得“唰唰”響，他還就不信邪了!

這次汐時頓了好一陣，胳膊肘壓在一摞厚厚的書上，撐腮瞥着窗外，小嘴微嘟撐起一隻毛筆。

等邊關樾哼哼着望過來，她這才取了筆在手中一轉，神神秘秘道:“噓，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邊關樾當然知道這小丫頭是何意思，搭着眼簾道:“……最後一問。”

“清熱解毒……”小丫頭一邊想一邊回，末了，聲音陡然提高了，“涼血，定驚！”誰知她太激動，直接一頭撞到了邊關樾臉上。

“哎喲！”邊關樾揉着鼻梁，猛吸一口涼氣。

汐時也腦袋疼，不過卻沒邊關樾那麼慘，她嘿嘿一笑，轉過身，揉着他哥的臉頰，道：“嘿嘿，不好意思啊，看來是我腦袋比較硬！”

說着，小丫頭蹦蹦跳跳地起來了，擡手一揮，潇灑道：“走了，邊關樾，我去找暮離姐姐玩兒了！老規矩，我捎菜，祖母那兒可就靠你兜着了！”

邊關樾一人獨占着那把椅子，抽空擡眼道：“什麼邊關樾，要叫哥，别這麼沒大沒小的！”

“好，邊關樾，哥走了！”說完，汐時把門輕輕一關。

“嗯，好。”邊關樾無聊地翻着那本書，又後知後覺，猛地站起，朝着門外大喝，“什麼？你個臭丫頭，有本事回來當着我的面再說一次！”

小丫頭當然沒回來，擡起兩條腿兒跑得飛快，小辮子一甩一甩的，熟練地蕩了一路，最後在街尾的一扇門前停下了。

“吱呀”一聲，暮塵把門打開了，随即又抄手靠在門邊，垂眸注視着門外的人。

這家夥本來就比自己高半個腦袋，此時往門檻上一站，就更高了，汐時仰頭望着他，嘴角微撇。

暮塵當然看出這家夥有一瞬的失望，冷淡道：“看什麼，我也不希望是你。”

汐時悶哼一聲，不跟他計較，一蹦一跳進來了，伴随而來的還有一聲清脆的童音：“暮離姐姐，我來找你啦！”

說着，汐時又“哼”了一聲，大搖大擺地繼續走，邊走邊喊：“暮離姐姐，暮塵又欺負我了！”

暮塵神色微變，不服道：“我怎麼又欺負你了！”

汐時回過頭，又朝他甩了甩腦袋，繼續往屋内蹦去。大紅辮子一上一下地跳着，跳過盛着花生的竹篩，再跳過大紅的蝴蝶窗花，一直躍到暮離跟前，這才堪堪停下。

“暮離姐姐好啊！”

說着，小丫頭又嘿嘿笑着探頭去望，瞧了一圈兒都沒瞧見其他的人，小嘴一撇，小臉兒瞬間皺巴了，失望道:“诶，他就這麼走了嗎?”

暮離輕輕一笑，回道:“那家夥放肆了幾天，又被他爹抓回去了。”

“汐時說的可不是武上娆那個笨蛋哦！”說着，小丫頭竟是小臉兒微紅，悶着腦袋低聲笑了笑，輕一咬唇，背着小手輕輕搖着小腦袋，“而是那位厲害的霁風的大哥哥……”

暮離笑意卻是悄悄一斂，眸子閃爍的遊光也悄然黯淡了。見此，汐時細眉微蹙，歪着腦袋望她，奇怪道:“暮離姐姐?”

緩了片刻，暮離這才垂首望她，恍然道:“原來是他們啊……”

*

空氣有種霧蒙蒙的濕潤，清晨的山林更是透着一股清爽和靜谧。朝霞穿透厚被般的雲層落下萬丈光芒，整個山林都鑲嵌着一層毛茸的金邊。

眼前的這條小泥道後枕巷道，左臨相術門，右接主街，此刻一直向前蜿蜒蜿蜒蜿蜒，縱橫交錯，一直延伸至深山之中，也是好一個曲徑通幽。

蕭無序一行人重新踏上了這條小泥道，再次走向了那深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