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呃呃,學堂……
自願也好,被逼無奈也罷,反正磨磨蹭蹭這麼久,蕭無序終究是踏上了回學堂的路。
雖然她不是正主,但好歹現在是,這日後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廟。
這事兒就是把懸空的劍,保不齊何時便會刺下來,與其提心吊膽,在那霜天劍會前這麼一通搗鼓,還不如現在就主動送上門去,沒準兒那老先生還會網開一面。
所以無論如何,現在還是要意思意思回去一趟的。
上次,或者說第一次來這學堂,還是在她剛醒來不久,那次她前腳剛被綁票到此君裡竹林,後腳便被送了進來。
再之後,她便跑了,還是先斬後奏直接跑到蕪茔轉了這麼一大圈兒。如今她是溜達完了,估計也要完了,畢竟據蕭老弟所言,學堂老先生最痛恨的就是先斬後奏。
遠遠的,蕭無序便瞥到了那潔白如雪的圍牆,約摸七尺高,安安分分環着屋檐後半露的學堂,一棵修長茂盛的淺綠銀杏跨過高牆迎風而立。
身後的鬧市行人如織,喧鬧聲一波接一波,潮水般四面八方翻湧而至,聽得蕭無序更是透心涼。
第一次見到那老先生的場景,正是在那銀杏之下……蕭無序越想越慫,步子那是一拖再拖,吊着伍味子袖子賴着不走了。
她擠出一抹哀色,仰頭望蒼天道:“啊啊啊啊,怎麼辦啊,雇主大人,我感覺我要完蛋啊,到時您可一定得救救我啊!”
伍味子被她拖得一滞,目光躍過白牆飛至那屋檐之上,神色微變道:“我覺得……我那是自身難保。”
蕭無序愣了少許,思索片刻,拽住他的手悄然一松,竟是幸災樂禍笑道:“對啊,還有你,逃學逃得那叫一個嚣張!比我過分多了吧?”
伍味子應道:“說得也是。”說罷,卻是不走了,“既如此,我就不上趕着挨罵了,還望落雁少主好自珍重。”
“啊?!”
蕭無序如遭雷擊,幹笑兩聲,雙手齊上,兩隻胳膊把他挽得死死的,哀嚎道:“别啊,你不去,那老先生的唾沫星子……啊不,諄諄教導可就隻往我身上噴了啊!患難與共啊,雇主大人!!”
見伍味子仍是無動于衷地注視着那屋檐,蕭無序又把他拽緊了些,補充道:“還有,還有!早些認錯不好嗎?雇主大人您要是一拖再拖,到時還不知道要如何呢!”
蕭無序又轉到另一邊,再次把他胳膊一拽,探頭道:“你家小跟班雖然怕被罰,但說得還是有些道理的吧?”
也不知是聽到了什麼,伍味子神色微僵,目光不由得朝下一瞥,那粗布麻衣下的肌膚帶着溫熱還有……酒香。
蕭無序也循迹看去,眉心微挑,後知後覺把爪子一收。這手收得确實迅速,不過也确實是匆忙,“唰”的一下,那靛衣細膩微涼的觸感便順着掌心飛速蔓延。
哆嗦間,蕭無序手竟是一抖,指尖又從伍味子手背一滑而過,沾染的餘熱在指尖萦繞。
耳畔的喧嚣聲悄然隐去了,蕭無序又不由得蜷了蜷指尖,溫熱流轉未褪,她卻是心虛般輕顫着松了手。
眼簾不由自主地往下搭,蕭無序又瞥到了伍味子袖子的一角,瞧着瞧着,臉頰又淌過一抹熱意,心下也是止不住地躁動起來。
咚咚咚,越跳越快,越跳越烈,仿佛下一刻就要從嗓子眼蹦出來。
這種感覺,客棧那會兒,她便有過一次,雖然朦朦胧胧極不真切,不過确實存在。
加之她實在是記不起來自己喝醉後到底幹了什麼,雖然伍味子說沒事,但她總覺得那家夥定是隐瞞了什麼。
所以她心下的那根弦到現在都還沒徹底松下呢,如今竟又是……
不對,多大個事兒啊,真是沒出息!想罷,蕭無序暗暗扇了自己一巴掌,悄悄收斂起心下這微妙的躁動。
後街的人聲再次翻湧而來,也不待她繼續死皮賴臉地求助,伍味子終于大發慈悲道:“不過離開了學堂這麼久,也是該回去看看了。”
蕭無序心下一喜,粲然笑道:“那還等什麼,走走走!”
怕這家夥事後反悔,蕭無序本想要拽着他趕緊走的,不過手伸到一半兒,竟又神奇地停下了,面上的笑意也是默默一僵。
見伍味子垂眼瞥來,蕭無序當即擡起另一隻手,細細整理起袖子來,随後又彎腰把衣上的褶皺撫了撫,煞有其事道:“老先生愛幹淨,雖然是去認錯,還是少礙他的眼為好……好了,走吧!”
伍味子卻是叫住她道:“這邊走,那老頭兒消息可靈通着呢,知道我們要回來,定是在後院等我們。”
“哦,是嗎?”蕭無序步子猛地一刹,又幹淨一拐,便在伍味子身後跟着了。
跟了幾步,蕭無序又仰頭望着前方的身影,眸底悄悄浸了層明亮的笑意,唇也抿得死死的憋笑。
她怎麼覺得……這家夥是身經百罰、經驗豐富呢?
沿着白牆往裡走,再繞過那修長的淺綠銀杏,身後的鬧市便被悄然隔絕開了,取而代之的是從學堂飄來的誦讀聲。
這邊的石闆道不算寬敞卻異常平整幹淨,風過樹梢,落葉盤旋着墜落在地,不出一日,便會被那老先生悉數掃盡。
身後的足音消停了有一陣,這才小跑着跟近了,伍味子問道:“怎麼?”
蕭無序仍是仰頭環顧着四周,回道:“隻是有些恍然,當日我便是從這條路跟蹤你去渡口赴蕪茔冰月宴的,沒想到……哈哈哈,竟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