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淵擡眼看了明珑一眼,笑着道:“哪能啊,當時我先是被你這個莽夫給定住了,後又被邪修定魂,醒來就發現自己被一群人族修士給圍了起來,我心下一急就……”說着他自顧自思量了起來,手摸下巴道:“現在魔丹又慢慢長好了,長老們确實對我态度也沒什麼改變……現在看來我當初的選擇倒真是沒錯。”
迎着明珑疑問的目光,孔淵繼續道:“因此我才能進入山海宗,遇見祈瑤,還有了你們這群朋友……”
當你很嫌棄的一隻瘋狗在你面前露出一副柔情似水的表情,你會怎樣?
“閉嘴。”明珑道。
孔淵未惱,繼續道:“我好像一直還未謝過你?腐卻山的事。”
沒想到他還一直記着這個,其實也根本不算是什麼事,加之後來在祝府他不也……
然而,當明珑默想着等了好一會,終于,忍她不住開口催道:“那你倒是說啊,說謝謝啊!?”
兩人莫名開始互相比較誰幫誰幫的多一些,吵吵鬧鬧間,明珑終于問出了那句話:“你恨人族嗎?作為魔族。”
這句話以前孔淵問過自己類似的。當時自己完全沒當回事,随意作了答,可如今卻比誰都想知道這個答案。
祝莺隻是冰山一角,這個世界對魔族的惡意是無休無止的,做出的事情隻會比祝莺更甚。
她很好奇從小禁受過這些的人怎麼能依然能愛上人族,甚至為了這個愛的人後期願意放棄魔族身份轉而幫助人族對抗魔族。
明珑想尋求孔淵的開導,祝莺死前的眼睛和對她說過的話,依然纏着她。
祝莺說,明珑和她是一樣的。
聞言孔淵禦劍停了下來,詫異地看向明珑,面色有些古怪,一時沒有作答。
其實在魔族是如今這種地位的情況下,向孔淵問出這種話有點欺負人的意思。
他若是回答不恨,那麼就相當于變相地逼着他,與曾經那些在人族手裡遭受過的傷害一筆勾銷。若是回答恨,那麼更是硬生生在他與自己如今在山海宗的師門朋友以及心愛人之間劃出了一道永遠跨不過去的溝壑。
話一問出口就後悔了,明珑也停在孔淵的前方不遠,心裡思忖着該如何将這話題狀似無意地揭過去,于是吞吞吐吐地道:“我就随口一問……我的意思是,就是,你……我,我好像禦劍飛的比你快?”
真是服了自己的腦子。
明珑扯了扯嘴角,心中問自己無數遍,是不是有病。
孔淵卻像是松了一口氣般,禦劍越過明珑,
擦肩時,他道:“我不恨你們。”
禦劍速度一事真的隻是随口一說而已,結果孔淵這厮雖面色不顯,但一直與明珑暗暗較勁,禦劍總要能比明珑快出半個身子,明珑也不服輸,就差要往孔淵身上扔定身符。
兩人終于面不改色但滿頭大汗地到了腐卻山。
明珑暗地裡調整呼吸,裝作輕松無比的樣子,環顧四周後道:“人呢?”
他們離開才不過半月,這裡比起上次來看起來竟更荒涼了些,毫無生息。
那些低矮簡陋的房屋還在,被蛛後摧毀的房屋殘垣也還在,無人收拾。
兩人終于察覺不對,開始一個屋一個屋地進去找,仍是未見一人,每間屋子裡都落了灰。
明珑道:“應是搬走了吧?”
說出的這句話的時候自己也心裡沒底,這裡的村民都是魔族,哪裡還有比腐卻山更好隐居遠離人族修士的地方。
孔淵聞言看了明珑一瞬,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轉身繼續在村裡四處到處搜尋着。
終于他們在一間房門前停住了腳步,就是他們之前進去坐過與村長談話的那間屋。
可現在房門緊閉着,破爛的窗口不斷有蚊蟲飛出飛進,嗡鳴聲不息,有一股腥臭味從裡散發而出。
兩人心裡都明白這股腥臭味是屬于什麼味道,明珑不禁擡眼去看孔淵,試探性地喊了他一聲:“……孔淵。”
孔淵從愣神中驚醒,但他沒有再去看明珑,徑直擡手推開了門。
門一推開,密密麻麻地飛蠅被驚擾往門外蹿,
被無數飛蠅撞面後,映入眼簾便是血,很多血,牆上,凳子上,地闆上。是噴濺而出的,是拖拽屍體留下的。
猩紅的血迹鉗進土裡牆壁裡,密麻的蚊蠅附着在上貪婪地吸吮着。
兩人一時忘了動作呆立在原處。
“孔淵……”随着自己的聲音,明珑緩緩将視線移向孔淵,眼睛剛好對上孔淵看自己的眼神。
那眼神很是怪異,還是第一次被人用如此的眼神盯着。
難過,不敢置信,懷疑,憤怒,指責。皆包含在這一個眼神中。
明珑心裡驚了一拍,一種很不好的預感躍上心頭,等明珑反應過來孔淵已經奪門而出。
孔淵在前疾走着,眼睛仍是不死心地到處巡視,乞望能找出一個活口。
“孔淵!”他走的很快,明珑隻能小跑着追在他身後,喊道:“你在想什麼?!你心裡在想什麼?!”
孔淵充耳不聞。
于是明珑使勁拖拽住他的一隻手,繼續道:“你以為會是誰?……你說啊!你剛剛心裡是在猜疑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