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珑緩緩閉上嘴巴,沉默了幾秒,然後發出極短接近氣音的一聲:“啊?”
月逐星挑了挑眉:“這問題,很難回答?”
明珑撇開視線:“你看看我,像不像快死的樣子?能不能先給我安排間房休息?”
這句話的意思是:請中止這段聊天内容。
“……切。”月逐星看了她幾秒,起了身,拍了拍手,道:“好啊,那個空墳冢怎麼樣?你幫我試試。我挖的夠不夠深,夠不夠長啊?”
“那空墳……我看過,我覺得不用試。”
夠躺兩個你姐。
還好他也隻是嘴上說說而已,當他把自己扛到房間裡,扔在宅裡某個房間的榻上的那瞬間,明珑又想念山海宗了。
那裡的人誰也不會對傷者是這種惡劣态度。
許是傷的太嚴重,身體本能尋求歇息,躺到榻上不久,眼睛便合上了。
……
躺在河邊的時候,還能聽聽風聲和小河流水聲,可這宅内安靜的就隻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了。
一呼一吸之間。明珑忽然睜眼———一直站在房間門外的那小子終于走了。
将自己身體支撐起來摸出一張符箓……好,還是聚靈不了,身體虛弱的像是一個久病卧榻之人。
掃視了一下這個房間,所有東西皆是舊物,但是應該是被定時打掃過的。
小心翼翼開門出去,黑色深沉的夜,看不到星星,隻有一輪彎月,孤獨地挂在空中,且,感受不到風。
心中那抹怪異感加深。
明珑此時走不快,隻能盡量放輕腳步,選擇有隐蔽的路線,以黑夜為保護色,一個地方一個地方去找。
終于在宅子的後院,那三座墳冢旁找到了月逐星。
準确來說,月逐星此時正坐在空的那座墳冢裡。
若不是聽見他正歡愉地低哼着不知名的小調,差點就要看漏了這個地方。
那小調悠揚溫柔,像是哄睡搖籃曲。
但這并不妨礙他手上的動作。此時他每個動作都很認真細緻,他在捏泥人。
墳旁邊放好了三個已經捏好的泥人,每個泥人成年人手掌般高,放在一張黃色的符紙上,從遠處看隻能隐隐看清它們姿态的各異。
忽然低哼聲停止了,明珑立馬側身緊貼舊紅木宅柱。
少年的聲音從墳冢裡傳出:“先四個……将就将就。”聲音停了一會,然後再響起時,便換了種語氣:“逐星!我就知道是你回來了……诶?這位姑娘是?哦!這樣啊,我還以為是你小子拐到哪家的姑娘了。先不說這個,你看我給你煮的這個雞湯,你倆趁熱喝,我還要去……”
……他在幹什麼,實在費解,明珑又重新探出了身子,往墳冢裡瞧。看見月逐星一手托着新做好的泥人,一手豎起兩指,抵在額間,仍在低聲說着奇怪沒有邏輯的話。
這景象有些詭異。
明珑微皺着眉,悄聲往後撤,撤出後院,撤出這棟宅子。
好,更詭異了,此時已至深夜,初入這鎮子看到的那些亮燈的屋舍,此時依然亮着,毫無變化,像被定格在某一刻。
心裡催促着自己快快走出這個鎮子,可殘破虛弱的身子,幾步一歇已經是極限。
好容易走到了鎮門口,就在擡腳要踏出的那瞬間,有千種低語聲擦着自己的耳朵響起,親昵且雜亂……唯一聽清楚了的是最後那一道男子的聲音,
他說:“睜眼吧。”
于是再睜眼時,明珑又踏回了清渠鎮。
“……”明珑沉默了幾秒,轉目看向背後看似毫無異常的屬于鎮外的景象。莫名的就想起了之前月逐星反複問她是妖魔還是鬼的問題。
明珑嘴角扯了扯,隻好又往回走。
“夢遊?”月逐星的聲音陡然響起。
明珑擡眼。
他側立站在沉寂的夜色中,明月挂在他身後,有風拂過他半紮起的長發,前側有中分零落的碎發在臉頰兩側。
——終于有風了,這個空間裡的東西好像正在慢慢補齊,越來越合理化。
“是散步。”明珑面不改色糾正道。
“哦~”他拉長了音,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
他身量比自己高出不少,走近了,垂首側着腦袋問道:“知道回宅子的路嗎?”
“……”明珑指了指近在眼前的宅門口,道:“不勞費心。”
這下好了,明珑看着門外那道一夜未再動過的身影,心下感歎這個世道上,神經病真多。
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一夜未入眠。好容易捱到天亮,佯裝剛醒睡眼惺忪般推開門去看,好家夥,原來立在門口一宿的人影是個人高的泥人……
明珑本就不靈活的手收緊,攥得嘎嘎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