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七落再次加深了這個吻時,他終于再顧及不了那麼多,也将眼睛閉上……
而周圍的其他幾人對此并未感到驚奇,也并沒有多分視線過去。
他們都是俠客,都是不會仙術的俠客。家鄉被毀,所以他們邁出了那一方天地,所以他們相遇。
他們有劍持刀,這一路以來也都見過很多的魔族,知道魔族力量之可怖。所以他們更難預見,下一刻等着他們的到底是什麼。所以他們及時行樂,極盡方式讓自己開心;又極盡所能,希望能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拯救同族。
他們也是追尋着魔族的蹤迹來到這的,以凡人之軀。
他們不是不怕死,隻是不想那樣壓抑着内心的怒火而苟活,所以他們來到此。
祝澤愣了愣,眼神左右晃動着,最後又看了一眼那兩人,然後視線悄然掃過仍是面無表情盯着火堆的明珑。
一路上都隻沉默地看着他的明珑此時卻出聲了。
她問道:“祝澤,如果我死了,你會如何?”
祝澤似乎并不喜歡這個問題,火光将他微皺着的眉照映的清清楚楚,他似乎思索了會,才答道:“你死前最後一眼必須是看着我的,你死後的第一秒,我就會随你而去。”
明珑仍是盯着火堆,道:“可以不這樣嗎?你得活着……若我死後還留有屍身,就将我埋在淸渠鎮吧,我的身體好像是屬于那裡。”
“那明珑靈魂呢?”
這話卻将明珑問住了,她視線有些茫然地掃過周圍黑沉望不透的夜,低喃道:“靈魂它該回到的地方,那地方……我忘了,我忘了要怎麼去形容那個世界,畢竟它離我太遠了。”說這話時,明珑的聲音很低,不像是在回答祝澤的問題,更像是在與自己對話。
後來,在這無事發生的這一晚上,明珑終于為自己想好了靈魂的歸處。
想來想去,靈魂還是留在這個世界上随風遊蕩吧。唯一的祈願就是能偶爾撫過自己所熟知的那些人的衣角或發絲也好。也沒必要再回去那個自己也難再想起來的模糊世界了,留在這或許還能夠随他們一路,就挺好。
火堆所産生的火焰漸漸變小,最後本來高漲跳動着的火焰一簇比一簇小,然後隻剩發紅的木炭,再然後木炭也成了灰。
在此期間有人清醒看着天際從黑轉白,睜着眼感受清晨冷濕的凜風;有人沉睡在酣暢的夢裡。
明珑背靠着樹幹,輕輕喚了聲坐靠在大樹底下的祝澤,兩人便迎着晨霧穿過随意散亂躺睡在地上的幾人離開。
夜晚是無修為的人族最脆弱的時候,何況這些心大的人還大多醉了酒,所以明珑和祝澤便在此停留了此多時間,等朝陽快起,才離開。
之前那吹笛子的女孩一直未睡,她手握着竹笛眨着眼睛,安靜地目送兩人離開。
如果是以前的明珑至少在走之前一定要與她說上幾句,告訴她自己有一個師弟,也常一管笛子伴身,可他所吹出的曲子遠遠比不上姑娘。
可此時的明珑隻是側目與她對視了幾秒,便挪開,看回眼前的路。
可兩人朝着的方向卻不再是流月山魔族所在的地方了,明珑突然想回去了,想回山海宗。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有這樣安靜地歇息一晚的原因。有些事,突然就不想再那般執着了。
不如先回去悄悄溜回洞府裡,繼續完成閉關,然後出來坐下來好好聽祈瑤師姐的話,再然後輔佐師姐保護好山海宗,和山海宗裡所有的人……
可忽然,兩人表情驟然變得凝重——他們身後,剛才兩人還待着的地方,一朵發自咒式的光芒在兩人身後炸開,那光芒當然比昨晚上用木柴搭起的火光要亮的多,幾乎要将兩人也吞噬進那光芒中。
強大的靈力波動掀起兩人的衣擺猛烈朝前翻飛,然後就是濃烈的血腥味緊随而至……
一切發生在頃刻間。
明珑迷惘地轉頭看去,剛才還躺着十多人的地方被炸出一個深坑。
不見血肉,但遍地是血肉……
這一刹那,到底昨晚上自己的所見所感是幻覺,還是此時是幻覺,明珑有些分不清了。
明明昨晚七落的歡笑聲此刻還在自己耳邊萦繞。
她曾帶着一身酒意走向明珑,她說明珑看起來很強,她當時是笑着的,但那笑容被醉意浸染也未達眼底,她問:他們十二個人一起向明珑發起攻擊的話,能否在明珑手下走過三招?
明珑當時沒答,知道她是醉了,這答案她自己明明知曉。
明明知道刀劍之招式怎可與仙法相比,卻還要來問。明明知道凡肉之軀怎可與魔軍為敵,卻還是向北而行……
兩人都未出聲,看着眼前恢複寂靜的山林,祝澤越過明珑将不知哪裡尋到的半截竹笛和一片酒壇碎瓦埋進土中。
做完這些他循着明珑視線看去——連綿不斷的黑色大軍在遠處行軍路過,這個隊伍的周邊總有術法的光輝在閃耀着。
每閃耀一次,總能從風中捕捉到更新的血腥味從那邊傳來。
他們沒放過行軍路上所發現的每一處人族聚集點。一路以強大的咒式轟炸過去。
而他們行軍而去的方向,是山海宗。
人的思想轉變的能有多快呢,明珑在想,自己昨晚是被烈酒,被笛聲和笑語短暫麻痹,才會想起要龜縮回山海宗,在這一刻,她又清醒了。
複仇是人的本能,也是她此時最該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