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化形那天,時逢大雨,電閃雷鳴,山谷中徘徊灰蒙蒙的烏雲。我修行了五百年,不幸在化形這天遇到高人渡劫,我隻将将化作大概人形,身上妖紋未褪,雙腳還插在土裡,一道紫電響雷将我劈了回去。不知道那天高人渡劫成功否,我是被這雷劫劈了個前功盡棄,我很清楚我大概傷到了根。
我深受重傷,意識朦朦胧胧,隐約見一青衣道袍,少年身負木劍,腰間挂着紫葫蘆。我沒看清他的臉,卻在以後的很多個日子裡回憶起那天我們初遇時,他清隽臉上的一點驚愕。
——小樹妖
幾日前,小石榴化形失敗,被青城山的道士撿回了家,經過小道士幾日的精心照料,她漸漸恢複意識。
剛醒來就發現自己搬了個家,陌生的庭院,陌生的建築,陌生的天空,還有陌生的植物。
哦——她好生修煉五百年等到化形結果缺德的在附近渡劫天雷直接劈懷了她的根然後打回原形一朝回到修煉前!
所以我是遇見好心人撿了回來?
“小師兄!你院子裡怎麼多了棵樹?還是平平無奇的石榴樹。”說話的人是個清秀的少年,中等身材,看着是個活潑性子。
小師兄内裡一身雪白道袍,外罩青色絲衣,袖子挽到小臂上方,手裡還提着一壺朝露水:“山谷裡撿的,許是紫練真人在此渡劫連累了化形的小樹妖,它傷了根本,若我不管,下次化形大概也會失敗。”
真皓嘟囔一句,“小師兄你也太好心了,紫練真人的因就讓紫練真人去彌補呗。”
小石榴此時雖不能人言,但他們的對話卻聽得一清二楚。心下就對這個煩人的師弟不滿,“就你那長相還好意思說别人平平無奇,長得不咋地,心地還不美。”
當然,别人都聽不見樹妖的憤憤不平。
小道士的庭院裡種了不少靈植,稀有的,普通的,高大的,矮小的。現在這裡最普通的就是石榴樹了。不過他不搞特殊待遇,每株植物按需分配朝露。
這裡的朝露比小石榴此前喝到的任何露水都要幹淨甘甜,她宣布,雖然那個師弟不怎麼樣,但這個小道士是個好人。
小道士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轉頭朝這邊笑笑。
嗯,他還長得好看。
小道士和他的師弟澆完水就離開了。
休息夠的小石榴想起她應該先搞清楚狀況,打算找植物們交友。植物間有自己的語言,但就算同樣是植物,也不是所有的植物都能說話。有些天生殘疾的,就隻能是啞巴。
小石榴旁邊住的是仙葵,是個開朗又害羞的孩子。她不确定是男孩還是女孩,畢竟仙葵還不到化形的時候。
“你說冼灼仙長嗎?那可是個好人,若不是他收留我早就死在野猴子手裡了!那天仙長青衫飄飄,手執拂塵,宛如天人救我于水火……”
“……青城山的道士喜歡救妖于水火嗎?”
仙葵白她一眼:“冼灼仙長怎能一樣。”
說完,它自己先害羞起來,羞答答顫巍巍地抖動葉子,“居然就這麼說出了我對冼灼仙長的愛慕,真羞澀呀!”
小石榴不再搭理它。
她後邊還住了一個上了年紀的梧桐樹,顫顫巍巍道:“新來的孩子,小葵哪都好就是腦子有點問題,你别搭理。”
小石榴深以為然:“我也這麼覺得。”
“這裡是青城山掌教真人六弟子冼灼仙長的住所,冼灼這孩子我看着長大的,心眼忒好,天地生靈他都抱有一份敬畏,救過的生命數不過來。你不用擔心,安心住下便是。”
“噢……”
老梧桐開始長篇大論:“冼灼啊,我看着他長大的,這孩子哪都好,就是太好了。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有時候太完美了也是禍啊。不過冼灼必是不同的,品德啊,修為啊,長相啊,就挑不出不是,這麼好的人老天爺不愛護是瞎了眼。我第一次見到冼灼,他才四歲,就四歲,生得玉雪可愛,懂事極了。青城山裡搗蛋小子整日裡偷雞摸狗上蹿下跳,他不同,打小就優秀。我跟你說啊,冼灼第一次引氣入體,竟有直接入道之勢,好在掌教真人及時封住他的脈,這麼小就入道可就長不高了。這天賦舉世皆驚啊!後來五湖四海的人來打聽這名神童……”
小石榴:“……”老頭話真多。
“那個師弟呢?”
“噢,他啊,叫真皓,掌教真人小弟子。”
小道士叫冼灼,品德高尚,天賦卓越,相貌俊美,人人都愛他。
掌教院落——
冼灼和真皓恭敬站立,他們面前擺了一張太師椅,椅子上端坐一人。
那人白色道袍,外罩紫紗,一頭極長曳地的白發,容貌倒是年輕,額間一點銀色法印。他的氣質沉靜内斂,不言語間莫名一種威壓。
此人便是青城山掌教,溯晖真人。青城山立于外世,傳聞其掌教溯晖真人實力深不可測,已有飛升趨勢。溯晖真人同期的人要麼藉藉無名,要麼已然歸于天地,剩下一個還能看的法宗長老卻身負沉疴,關于溯晖的種種傳聞便是無從考究。
上位的人緩緩開口,他的語氣并不沉冷,隻是說話的腔調偏慢,起伏甚少,再加上修為身份在哪,就無端帶上點苛責意味。
“聽說你們放走了那狐妖?”
真皓雖是掌教最小的弟子,卻從來沒體會過特殊照顧,再加上師兄弟們就他最不成材,這下就感覺師尊似乎在問罪,當下心裡忐忑。
冼灼:“回禀師尊,我在狐妖身上施了追蹤咒印,很快就可以找到她。”
“如此狐妖便交由你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