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立刻馬上回去。”真皓不由分說推着小石榴往外走，狐狸一爪子撓在他臉上，“幹嘛推搡她。”

他吃痛地捂臉，火冒三丈：“死狐狸！滾回去，别煩礙我。”

小石榴朝他翻白眼，“我又不是為你而來，别自作多情。快說，小道士在哪，我不麻煩你，我找他。”

“我師兄在哪管你什麼事，一天天的好好修行不好嗎？真把我師兄當你老媽子了？他沒空。”他想也不想就拒絕，恨不得立刻把樹帶狐一塊扔回去。

她不理他，問納蘭妍：“小妍，小道士在哪？”

納蘭妍在她和真皓之間打轉，直到看到狐狸意味深長的笑，她回答：“在皇宮，我們很久沒有聯絡了。”

“你！”真皓心裡連納蘭妍一塊罵，盡多事。

任緣不參與他們奇怪的氛圍，直入主題：“他們已經弄清楚宮裡的東西了，就在這兩天差不多動手。”

“真的？！”納蘭妍驚喜道，“我們什麼時候見面？”

柳若枝不冷不熱道：“皇宮裡的事，你未必插得上手。你又是公主，在國君和師父之間你的立場尴尬，最好不要露面。”

納蘭妍冷靜下來，她觑了眼柳若枝，他們師兄妹裡就數二師兄柳若枝最出衆。她自诩天才，但若問起天之驕子，她會毫不猶豫地答柳若枝。雖然在青城山裡聽了不少天驕的名頭，但柳若枝是她實實在在知道本領的人。

“二師兄，你會進宮見師父嗎？”

任緣：“我和若枝去，你不去。”

真皓：“你們商量好時間，我跟你們一起。對了，不帶她們。”

小石榴闆着死魚眼，愛帶不帶，也不需要你幫忙。她撈起狐狸就往外跑，納蘭妍急問：“你們去哪？”

真皓沒好氣，“别管她們，有本事來就有本事回青城山。”

小石榴覺得他們好笨，她都知道小道士消息了當然不會和他們一起了。她可是樹妖诶，溜進皇宮裝作一棵樹多簡單的事，還不會被發現。

她心裡洋洋得意，狐狸冷不丁道：“别松懈，皇宮門口有一面照妖鏡，你修為不夠進不去。”

“诶？”

“别急，我帶你進去。”狐狸狡黠地眯起眼，它也沒去過皇宮呢。小石榴還想問怎麼進去，就發現自己變成一根樹枝被它銜在嘴裡，狐狸輕快地躍過宮門，而兩邊的守衛像是看不見似的。

變成樹枝的小石榴說不了話，隻能在心裡吚吚嗚嗚。

待走到不知名的宮落，狐狸吐出她，爪子按了一下，大變活人。小石榴好奇地打量自己，“你好厲害啊，你怎麼做到的？”

狐狸謙虛道：“一點小小法術罷了。”

好羨慕，這點小小法術她連名字都不知道。

“小妖，好好修煉，你也可以。”

她誠心發問：“那我要修多久可以像你這樣啊？”

“千把年吧。”

“那算了。”

小白茶說了，妖生當及時行樂，莫好高骛遠有的沒的，小石榴最聽勸了，所以一定會腳踏實地安安心心做自己。叱咤風雲什麼的，留給雄心壯志的妖去吧。

“皇宮就長這樣啊。”小石榴有些失望，好像沒有那麼壯觀。狐狸嗤笑，“你懂什麼，皇宮是凡人最偉大的建築，集天地運勢之中，關系到國運。”

牆外二三宮女叽叽喳喳地走過，嘴裡嘟囔，“冷宮就是冷宮，冷清得可怕。”

小石榴：“什麼是冷宮啊？”

狐狸：“……别問那麼多。”

寂寞古行宮，寥落宮花紅。冷宮似乎連牆面都是悲哀的，凄凄慘慘，大片大片泛着灰。又逢黃昏将至，橘色的西日被皇城遮去一角，天邊渲染血一般的慘紅。

咚、咚、咚。

竹杖擊地聲。

小石榴回頭，頭發枯黃的女人撐着竹杖呆滞地坐在門檻。她頭靠在門邊，臉頰幹癟，手指幹瘦，眼神空洞。

小石榴被吓了一跳。但女人像是沒有看見這個不速之客一般，沉默冷然地注視落日，不知是在等待什麼還是單純打發無聊。

狐狸傳音給她：“冷宮的女人，不用管她。”

誰知女人突然扯着嘶啞的嗓音，嘴裡念叨胡言亂語：“黃昏已至，天要黑了，妖怪要來了……”

小石榴有些在意，于是問：“什麼妖怪？”

女人或許已經癡傻，不斷地重複那句話，小石榴聽她念叨的心慌。驟然發現——皇宮的天黑這麼快嗎？黃昏似乎就是一眨眼的事，月輪斜上。

不管瘋女人了。

她抱着狐狸往外跑，女人突然陰森森地喊了句：“瓊……”

後面的，她就聽不清了。

她蹬蹬蹬地往外跑，冷宮外燈火通明。打更聲，腳步聲，但就是見不到一個人影。路邊的矮石像瞪着誇張的圓眼，嘴角彎起詭異的弧度。小石榴沒有留意它們，而石像仿佛凝視着少女的背影，空茫的、不帶感情地把背影注入腦海。

為什麼沒有人？

“皇宮晚上都這樣嗎？”

狐狸也察覺到事情的詭異，一種空前的陌生隐隐充斥它的胸腔。它隻好吩咐小石榴盡量往有人的地方跑，人多，陽氣就重。

人、人……人！

一個宮女手持宮燈慢悠悠地移動步子，小石榴驚喜地抓住她的肩膀，後者回頭——一張布滿裂痕、挂着誇張笑容的臉，像極了陪葬的人俑娃娃。

“啊！！”

宮女機械地踱步，宮燈明明滅滅。她嘴角裂開的弧度幾乎到耳根，每一個步子都一樣大，讓人極度不适。狐狸耳朵一抖，驚慌喊：“快離開！”

然而晚了。

一抹輕柔的紫煙纏繞住宮女，覆蓋她的身體，續續斷斷的“滋滋”聲下，化作一灘膿水。

恐怖、惡心的畫面猝不及防展示眼前。

狐狸也顧不上被人發現，當即變回原型，叼起小石榴就跑。

四面八方的紫煙聚集，顯然不準備放過誤闖的獵物。狐狸發狠地踩在空中，幾乎用它平生最快的速度逃跑。它從來沒有感受到這樣實質的不詳，即便是渡劫的雷劫都不曾讓它這麼心慌。

唯一慶幸地是狐狸的速度夠快，藏進漆黑的宮殿甩掉了紫煙。

它變回袖珍狐狸，小石榴松了口氣。現在還不能出去，她抱着狐狸走動一步，她們都沒有發現，背後的門悄然緊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