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榴?小石榴!”
狐狸茫然地抱住她的手臂,它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神樹下,她看見那個小姑娘,她抱膝靠坐在神樹下,安靜地享受日光浴。
“阿諾娜。”
她奔向年長的阿姊,“我們要下海嗎?”
阿姊帶着她飛上神樹,坐在樹幹上看族人在海裡嬉戲。她說:“阿諾娜,等你長大了,神樹也會長大吧。”
“可是神樹已經很高大了。”
“還不夠,它要長高,再長高,要能支撐這片天地,要在萬丈之外,也能看見它的身影,要高到飛鳥都到達不了,要高到所有生靈都仰望。”阿姊輕撫樹幹,阿諾娜看清她的臉,卻看不清她的眼睛是怎樣深邃。
“可是阿姊,神樹長那麼高,就會被所有人發現的。”
阿姊溫柔一笑,握住她的手:“所以,我們要保護它。阿諾娜,你要記住我教你的一切。”
--
小石榴驟然顫抖,狐狸一呆,猝不及防被她掐住尾巴根。
在水下她們隻能用傳音的方式交流,小石榴又神志不清,隻能狐狸單方面傳音罵她。
“你是石榴樹,不是楊樹,發什麼羊癫瘋!”
小石榴呆呆傻傻地睜開眼睛,看見的就是狐狸無能狂怒的樣子。她想說話,一張嘴就是滿口海水,腥鹹腥鹹。
她傳音給狐狸:“小兮,你傻了嗎?”
狐狸怒不可遏,腦袋狠狠錘她腦門:“你醒了啊,哈,快被我揍!居然敢讓我擔心,你是在愚弄我嗎?快說你幹什麼了!”
小石榴東躲西躲,她剛清醒,腦子裡多了一團陌生的記憶,還沒有消化,沒時間陪狐狸玩。她仗着狐狸是袖珍狀态,以大欺小扣下它。
她抱住狐狸往跟深處去,那邊有吸引她的東西。
“小兮,我把記憶珠給你,你先别急。”
深海裡沒有光,她幹脆閉上眼睛跟随感覺走。好奇怪啊,她不會遊泳,但在海裡,可以向遊魚一樣靈活。
海水在她的指尖穿梭,耳邊流動的聲音越發清晰。
海底,怎麼會是這樣啊。
她從沒想過會這麼真切的感受大海,即便什麼也看不見,她卻可以想象若是有光,那該是多麼美麗的場景。
美麗到,有些難過。
深海,有誰在呼喚她嗎?是喚的她,還是透過她在懷念死去的人?
那團記憶在她腦海裡慢慢化開,蒙蔽她雙眼的黑暗漸漸淺淡。光,她看見了深海的光。記憶越是清晰,畫面越是清晰,感官就越是難過。
你在透過我,思念誰啊——
從深海紮根的無邊巨樹,樹根虬結縱橫萬裡,樹皮粗粝猙獰的紋路縱橫交錯。以及樹根起伏的凹坑裡,被人拼接的骸骨。
在觸及骸骨的刹那,小石榴的腦海中的一處像是被錘子敲了一下,好痛。
她慢慢遊到樹根處,仰望它,她甚至沒有樹根高,伸直脖子也看不見神樹盡頭。但她知道穿過海面,能夠看見神樹殘破的形體。
“小石榴,你的記憶珠,我看不了。”狐狸郁悶傳音。跟小石榴不同,它的能視度依舊很低,除非挨得很近,否則隻能看到黑影或灰霧。
她浮在骸骨的上方,手指輕輕觸碰白骨,力道很輕,怕一用力就碎了。
她無聲地喊了那個名字:“阿諾娜。”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大片大片的氣泡浮起,骸骨的位置形成一個小旋渦。狐狸感覺有股力量在拉扯它,連接在它和小石榴之間的枝條開始斷裂。
“小石榴!”
她立馬再次綁住她和狐狸,這裡直接用好幾根枝條打了死結。
骸骨咔咔地動起來,在小石榴的眼前從骸骨裡飄出一個透明的人形。
無袖的長裙,裝飾了各種珍珠貝殼,毫無血色的赤足,披散的頭發。
那個坐在神樹下的小姑娘長大的樣子。
小石榴看着她的面孔逐漸清晰,與記憶中的人臉重合。
狐狸此時終于能視物了,在透明人飄出來的時候,這裡有了光。
美麗的、哀傷的藍光。
氣泡不斷聚集,慢慢地形成一個大氣泡,把狐狸、小石榴以及透明人包圍,鑄造一個無水的空間。
終于能說話了。
“你是誰?!”狐狸警惕地勾住小石榴的手,呈保護者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