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景和被他這種狗狗祟祟的咬法惹得啼笑皆非,也不強迫他了,揪着人後脖領扯遠,難得笑意滲入眸底。
“給你機會你也不中用啊。”他笑着在顧遲曜後腰拍了幾下,“行了,下去吧。”
他說完,顧遲曜立馬身子一歪,雙腳落地。
電風扇“嗡嗡”作響,旁邊隻有窗外偶爾間斷的蟬鳴,此時正是夏季末班車,倆人折騰完都出了汗,尤其是崔景和還打了一架,實在忍受不了身上粘膩觸感。
還有血腥和酒味。
他去卧室拿上換洗衣物往浴室走,顧遲曜看見了,忍不住說:“你這手這樣還能洗嗎?”
他的本意是手纏着紗布還受了傷理應不能沾水,結果崔景和這厮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聞言揚眉,眼尾一挑。
“你要幫我洗?”
顧遲曜立馬噤聲。
手臂還在疼,崔景和沒什麼心思逗他,反手關好門。
浴室不隔音,沒一會兒裡面就傳出來了淅淅瀝瀝的水聲。
房子空間比較小,牆面坑坑窪窪,換作之前,顧遲曜怎麼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會跟這種地方産生聯系。
沙發質地很硬,他靠在椅背閉上眼睛,恍惚中好像又聽到了女人歇斯底裡的崩潰哭喊,指着他,說他不得好死。
偷來的命,總歸是要還的。
什麼都好,他都一并接受。
迷糊裡有人靠過來勾了一下他的頭發,顧遲曜睜開眼,看見崔景和正站在他跟前,周身濕氣未散,發絲還往下淌着水。
“睡着了?”
“沒。”顧遲曜坐直,臉頰碰到崔景和手背,被冰了一下,回過來神。
“怎麼這麼冰?”
“淋浴頭壞了。”崔景和用毛巾擦着頭發,“沒熱水,你要洗嗎?”
“不了,我沒衣服。”顧遲曜看了眼時間,一撐沙發站起身,“明天請假了嗎?”
“怎麼?”
“去醫院開個證明。”顧遲曜眼神在他手臂一掃而過,“你這樣肯定不能軍訓了,跟你們導員提前說一聲,明天直接去醫院吧,剛好再重新包紮一下。”
“明天再說。”崔景和一揚下巴,看起來完全沒當回事,“先睡覺。”
房子就一間卧室,顧遲曜在這裡為數不多的幾次過夜經曆并不美好,這次還算是他最和諧的一次留宿。
所幸他倆都沒有打呼噜的習慣,除非真的累極,一般情況下顧遲曜睡眠都比較淺。
快十二點,卧室裡突然傳出一陣響動,好像有什麼東西掉了下來。顧遲曜本來就沒睡太死,聞聲立刻翻身坐起:
“崔景和?”
沒人回應,顧遲曜穿好鞋跑過去又貼在門口喊了兩聲,見裡面還是沒動靜有點急了。
房間沒鎖,他推開門剛走進去就看見崔景和側躺在地上,顧遲曜登時吓了個魂飛魄散,忙不疊過去扶人起來。
不碰還好,這伸手一摸,顧遲曜簡直感覺自己是抱了個滾燙的熱水袋。
“崔景和?崔景和?”
他又叫了兩聲,見此人還是毫無反應,便半抱着把他拖到床上,伸手在他額頭上摸了摸——
滾燙,燒的都快冒煙了。
顧遲曜有那麼一瞬間都不知道這是該打120還是119。
把人安頓好,他在房間裡翻找一圈,别說感冒藥,家裡甚至連個創口貼都沒有。
手機屏幕顯示十一點五十幾分,顧遲曜找了條幹淨毛巾,打濕了放到崔景和額頭。
做完這一切,顧遲曜想了想,猶豫了會兒,還是抓上鑰匙出了門。
月上枝頭,很暗。
隔壁那戶透過窗子隐隐亮着燈,雖然之前來過幾次,但是這裡具體布局顧遲曜還是不太清楚,隻能硬着頭皮挪步到隔壁那扇門前。
擡手、屈指,敲門聲随之響起。
門開的還算快。
住戶是個年輕男人,個子很高,眉骨生的英氣而冷硬,有點不近人情的味道。
此時他雙臂環在胸前,姿态懶散地椅靠着門框,面色着實不怎麼好看。
他開門開的突然,顧遲曜一隻手還沒來得及收回去,就這麼半舉着,語速很快:
“你好大哥,不好意思打擾了,請問你們這邊診所怎麼走?”
男人斂着眼,困倦感呼之欲出,聞言不冷不熱地輕啟薄唇:“前面小巷左拐,過個十字路口。”
說完不給顧遲曜答謝時間,反手甩上了門。
早已被歲月侵蝕到面目全非的牆皮立刻對男人此等行為表達出強烈不滿,紛紛表示無法忍受年輕人的怨念,顫顫巍巍着撲簌簌抖落一地殘骸。
大半夜被打擾,估計換誰都會煩躁。顧遲曜默默咽下未說出口的道謝,踩着月色,根據男人的指引快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