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發梢還濕答答的,顧遲曜把水杯放好,在他跟前半蹲下來:“很難受嗎?”
崔景和就這樣坐在床邊,聞言垂眸看向他:“還好。”
從認識崔景和開始,顧遲曜就沒見過他這副樣子,他甯願崔景和像以往一樣對着他犯渾蛋,也不想看見他現在這樣虛弱、沒什麼活氣。
他還想說些什麼,沒想到崔景和突然一隻手輕輕擦過他的眉梢,聲音很輕:
“剛才你明明可以丢下我自己走,為什麼要留下來?”
“我……”
顧遲曜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崔景和接着說:“七氟烷攝入過多會引起休克,嚴重會緻死……”
話音染上清晰可辨的顫意哭腔,顧遲曜神色錯愕,他叫他:“崔景和?”
“如果剛才黎方升沒有過來,他們絕不可能就這麼算了,你——”
尾音失去連接,顧遲曜沿着他唇縫一點點吻過,拇指輕柔地撫摸上崔景和洇濕的眼尾,給他擦幹淨了。
“我不會走的。”
崔景和擡着眼看他。
黑眸霧蒙蒙的,顧遲曜不躲不避,又重複一遍。
“我不會走的。”
“崔景和。”
他聲音很低,像許給崔景和的承諾,又似說給自己的枷鎖,“不管什麼時候,我都不會丢下你。”
真是奇怪,明明最是應該相看兩厭的人竟然會面對面說出這樣的話來。
哪怕之前最好的朋友,哪怕關系最緊密的至親都不曾說過這樣的話。
崔景和眼眶發熱、鼻尖發酸,徒生出劫後餘生的慶幸。
腰腹還在疼,可他不在意,就這麼俯身貼上顧遲曜嘴唇。
沒有占據掠奪,顧遲曜首次在他這裡感受到如此溫情的接吻,一時有些恍然。
崔景和像是在确認他的存在,在嘴唇上面來回研磨,最後顧遲曜都已經被他親出來了反應,不得不向後側身躲避。
相貼的嘴唇被迫分開,崔景和眼角還有點濕紅。
顧遲曜就這麼看着他,竟是從他那雙眼睛中看到了無辜委屈。
“很晚了。”他岔開話題,“你還難受着就先睡覺吧,明天去醫院檢查。”
“不用去,休息幾天就好了。”崔景和又悄悄伸過去抓他的手。
顧遲曜假裝沒看見他的小動作,站好給他拽了一會兒,眼看人沒有一點放他走的意思,也不能一晚上就這麼過去,于是他不動聲色地把手抽了出來。
“還有被子嗎?”
這種天不蓋被子在沙發上睡一晚,少說得感冒一個星期打底。
崔景和眼神疑惑:“要被子幹嘛?”
顧遲曜感覺他可能是剛才被吓傻了,心裡想着明天一定要把崔景和拖出去到醫院檢查一下腦子,嘴裡也跟着憂心忡忡道:
“去睡覺啊,家裡就一張床,你這身上疼得碰都不敢碰,我睡着了弄疼你怎麼辦?”
“……”崔景和可能也覺得自己剛才的問題有點傻逼,難得表情空白一瞬,“在衣櫃上面。”
顧遲曜聽他的過去找出來被子一手抱在懷裡,等走到門口的時候還是有點不太放心。
“門不給你關了,晚上不舒服就叫我。”
崔景和迅速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
單憑顧遲曜對他的了解程度,這人估計半夜死床上都不會叫他一聲,他心說自己沒事跟他扯什麼,沒想到崔景和卻突然不情不願道:
“知道了。”
顧遲曜詫異地看他一眼,更加堅定了明天帶他去醫院檢查腦子的決心,然後抱着被子溜達到沙發上睡覺去了。
原本他還以為經曆今天晚上的事情後可能會失眠睡不着,沒想到一覺睡到第二天太陽高懸。
崔景和已經起來了,并且不知道什麼時候神不知鬼不覺溜出去帶回來了戰利品——
一杯豆漿,一屜小籠包。
聞着挺香,顧遲曜翻身坐起來:“怎麼起這麼早?”
崔景和看看他,又看了眼窗外:“十一點了。”
顧遲曜哽了一下:“我沒想到會睡這麼久。”
“可能是因為那些藥。”崔景和過去把吸管插進去,“我起來動靜挺大的,但是你一點反應都沒有。”
換作平常,光是崔景和家這扇吱吱哇哇的鐵門都不可能會讓顧遲曜睡安穩,可今天他竟然一點聲音都沒聽見。
崔景和看他沒有要動的意思,擡手在他身上拍了一下。
“别愣了,去洗手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