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陸是一個很有想象力的創作者,這不僅體現在她的作品裡,也體現在她的夢中。
她又夢到了那個一直在她夢魇中的男子,他叫段沉,是她同父異母的哥哥。
他端着正經的模樣站在林子陸面前,眼中卻滿是狠厲。
嘴裡叫嚣着她是小三的女兒,粗鄙的話一句接着一句,卻又轉過身給了林涯一拳,兩個人打了起來,顧不上對方的招式,椅子,茶杯,花瓶,桌子,能拿上手的都胡亂扔一通,散亂一地,林子陸冷漠的看着這兩個人,心裡像是嘲諷般笑了一聲。
然後她不過一個轉身,就看見了遠在沙發上坐着哭泣的媽媽。
她慌忙的跑過去想要安慰她,卻在觸碰的那一刻,虛弱的光影穿透了她的指縫。
那一刻,失落,驚慌,悲傷,絕望在她心間來回闖蕩。
她憤怒的拿起手機撥打電話,卻聽見樓下傳來一陣刺耳的警笛聲。
緊接着在一陣慌亂的人群中,看到了一個與現場格格不入的身影,她穿着白T牛仔褲,冷笑的看着一切,随後漠然的站在那裡,林子陸看不清她的臉,卻看清了她眼中的神色。
那是一種麻木空洞,漠視一切的眼神。
但她看向林子陸時,是鄙夷和不屑。
周圍的人對她指指點點,她聽不清這些人說什麼,但卻從他們的眼中看到了厭惡和嘲諷。
林子陸穿過人群去找她,卻被一個人攔住,段沉擋在她身前,墨黑的眸子深處是怒火,透過眼睛,從空氣燒到了林子陸的臉上。
“啪。”
她聽不清周圍的聲音,暗色與混亂交雜,喧鬧與寂靜同時發生。
她好像睜不開眼,也好像感受不到疼痛,隻知道一種從胸腔裡發出的窒息感将她淹沒。
直到一陣轟炸聲響起,将她從麻木暗沉的世界裡抽出。
“像在幹涸的沙漠裡尋找綠洲的旅人,在一次次的海市蜃樓裡堅定旅途的意義。”
葉瑧落下這段文字的時候,屋外又是一陣雷點響起。
不意外的,林子陸沒有睡很久,她被屋外的這一陣陣雷聲驚醒。
醒來時,恰如葉瑧說的,她坐在沙發椅上安靜的寫文,而自己一睜眼看見的便是她。
如夢似幻。
這是過去七年裡,林子陸夠不着的夢境。
她曾在夢裡見過的葉瑧,也是這樣安靜,隻是那個時候,她安靜的坐在塞納河畔邊的長椅上,與她一起談笑作畫,輕柔的晚風帶着散開的月光,一半掉在河裡,一半落在心上。
夜色暈染了畫面,美的動人心魄。
在林子陸所有的作品裡,有這樣一幅畫,藏着林子陸七年的思念和堅持。
林子陸曾經以為,她夠着了别人最羨慕的人生。
出身顯赫,路途順遂。
後來才發現,她夠不着的是葉瑧的人生。
家庭和睦,父母安康。
在法國待的最初的兩年裡,林子陸一直在反複的想,她與葉瑧之間究竟是有什麼地方可以比肩的?
想到段沉諷刺的那句“小三的女兒”。
她不禁自嘲。
是她那爛如泥濘破碎的家庭,還是跌入塵埃無望的未來。
她哪裡配得上這世間被神光照耀的葉瑧。
七年前醫院的那一扇玻璃窗隔斷的,不僅僅是她們之間的相望,也是林子陸永遠都不堪面對的無望的生活。
“醒了?”葉瑧關上電腦,走到床邊。
“還疼嗎?”
她輕柔的嗓音中帶了些暗啞。
林子陸動了動手指,發現渾身酸痛,有些無力,但胃好像确實不疼了。
“不疼了。”她開口的音色有些沙沙的,覺得不太好聽,便清了清嗓子。
“你寫完了?”
“寫完了。”
林子陸撐起身子,半靠在床頭,拿起手機點開前幾天剛下好的閱讀APP,裡面隻關注了一個作者,一文不敗。
在她的主頁裡,有最新更新的章節,時間顯示大概是十分鐘之前。
“你在幹嘛?”葉瑧好奇的湊過去。
林子陸翻了幾頁:“我在追更,你先别說話,我看完再跟你講。”
葉瑧現在略敗在一文不敗下,林子陸正在寵幸她的小說,不想跟她親昵。
她看書不算快,那一章六千多個字,林子陸看了十分鐘。
葉瑧等的有點久,就坐在林子陸的邊上,拿了本書看。
翻了幾頁,林子陸突然說話了:“瑧瑧,你就把文卡在這裡啊?蘇城撞見木樨殺人,然後呢?”
葉瑧擡了擡眼皮,跟林子陸說:“撞見就撞見呗,哪有什麼然後?”
林子陸問她:“那是生氣還是不在乎啊?她兩這破罐子破摔,後面怎麼和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