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個逃生艙彈射而出,在崩塌的天幕中劃過,宛如流星從地底向天際逆向而行。
與此同時,慕茗在林小山的口頭指引下,又立即喚醒了“人才優化爐”邊上沉睡的30歲市民。
從主控室的監控中,可以看到那批市民睜眼後迷茫地往四周看了一眼,很快又被旁邊的垃圾堆熏得轉頭就跑,邊跑還邊幹嘔。
“我找到艙門了,和這些市民‘出生’的培育倉基地連接在一塊兒。”
成功打開艙門後,林小山狠狠地松了口氣:“吓死我了,幸好觀光船還挂在船壁上。”
他找艙門的時候手都在抖,唯恐觀光船已經掉進黑洞,那他們就真的要噶在這兒了,真是忙活了那麼大半天,最後忙死了……
慕茗立刻道:“開廣播,通知這些市民趕緊過去。”
林小山撥下了一個按鈕,全城廣播響起:【無憂市出現嚴重事故,請所有市民立即前往培育倉基地避難。】
他連續重複了三遍,可主控室獨有的二層全範圍監控裡,他們發現所有的市民隻是不知所措地跑上了街道,一個個交頭接耳,就是不跑。
“這是在幹嘛?”蕭酌快急死了,“逃生前還要先對唱兩首山歌嗎?”
小壹反應過來,解釋道:“全城廣播隻有市長用過,他們聽出了這不是市長的聲音,不會、也不敢聽你們的指揮。”
天都塌了,還要等市長下令才敢活。
蕭酌都要氣死了,拎過角落裡的市長,問林小山:“有那種賽博朋克電影裡的全息大屏嗎?全城都能看到的那種。”
“……還真有,幸好這是一艘成熟的大飛船。”林小山在操作台點了幾下,讓出了自己的位置,“您請。”
一時間,遍布在無憂市各個角落的監控球同時一閃,浮現出了一個個懸浮着的全息屏。
蕭酌拎着市長出現在屏幕裡,他把市長嘴裡的布拿了下來:“說話!”
市長王志飛滿頭大汗喘着粗氣,目光空洞地盯着監控裡他的那些市民。
直到蕭酌不耐煩地又催了一句,王志飛突然大喊:“這是一群破壞分子,企圖破壞無憂市居民的生活……”
蕭酌眼疾手快又把那塊布塞回了他嘴裡,一臉嫌棄地把他丢開了。
“你還真是巴不得他們死啊。”
小壹緊皺着眉,忍不住提醒:“這樣市民們會更不願意去培育倉基地,他們可能還會自發來救市長!”
“怎麼辦?他們會死在這嗎?”小伍有些難過地問道。
主控室内低氣壓籠罩,隻有市長獨自快樂。
監控裡,街上的那些市民還真的開始聚集在一起商量着什麼。
蕭酌叉着腰氣笑了,其實他們幾個現在完全可以抛下這些人自己逃命,但都到這一步了,他們看着這些市民是又同情又生氣,真的丢下這些人的話,自己是不忍心也不甘心。
半晌,蕭酌咬了下後槽牙:“行,既然都說我們是‘破壞分子’了,咱們也不能白白被扣上這頂帽子。”
慕茗知道他是有主意了,好奇道:“你想怎麼做?”
“這裡有那種可以識别到哪裡有人類的設備嗎?”
蕭酌唯恐說不清楚,邊說邊比劃:“我們可以定位到沒人的區域,然後發動攻擊,把人群逼到培育倉基地去。”
他越說越覺得這主意還算靠譜,下意識問慕茗:“怎麼樣?領導批準嗎?”
慕茗被他一聲順口的“領導”喊得莫名其妙,他怎麼就成了做最終決策的那個了?
“講道理,這種事你應該問我,而不是問他。”
已經掌控了二層系統的頂尖技術人員林小山忍不住嫌棄道:“要不是知道你們沒有把那張床幹塌,你這幅‘老婆最大’的模樣會讓我懷疑你是在讨寵,并把我當成了你們play的一環。”
蕭酌目光清澈,語氣裡帶上了十成十的不解:“什麼是play?”
慕茗頭皮一炸,立馬扯住了蕭酌的袖子,阻止了這話題的走向。
他忙對林小山道:“你評估一下,可以的話就看着辦。”
林小山收起了玩笑,正色道:“可以是可以,但這艘飛船的部分區域已經開始瓦解了,我們的任何攻擊行為,哪怕動靜再小,也會加速船體的崩塌。”
慕茗沉吟片刻,歎了口氣:“咱們不是救世主,做不到十全十完美,能救多少就救多少吧,我們也該收拾收拾準備出發了。”
他們三個也是無意間掉下來的,能做到這種程度,慕茗覺得已經是奇迹了,所以并不打算強求圓滿,内耗自己。
*
短短一天,世界觀和世界都崩塌了,小壹和小伍都有些不安。
尤其是小伍,眼裡的慌張都快溢出來,他問慕茗:
“那你們說的遠征号觀光船,是有人會在那裡等着救我們嗎?”
蕭酌和林小山商量着搞定那些市民,慕茗則走到小壹和小伍對面坐了下來,他組織了一會兒語言,才溫聲道:
“沒有人在那裡等我們,大家需要你們來救我們出去。”
小伍頓時愣住,小壹則眉頭皺得更緊了,說道:“什麼意思?我們一直生活在無憂市,怎麼可能會開那種東西。”
慕茗沒直接回答,反而問了個問題:“你們倆誰比較大?”
小壹道:“我,我比小伍早幾個小時從培育倉出來。”
“其實……”慕茗食指在椅子上無意識地輕輕敲打着,“你們兩個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天賦技能’對吧?”
他話音剛落,對面兩人瞬間繃緊了身子。
這裡的每一個市民,一出生都會自帶一項技能,所以他們坐的那輛出租車的司機才會開得特别穩,所以安保們雖然多餘但卻格外能打。
慕茗道:“我記得蕭酌說小伍沒有開車的天賦,你們倆聽到這話之後反應都特别大。我猜……是因為小伍從18歲出生,就被告知自己的天賦是開車,但偏偏你就是開不出其他司機的水平?”
空氣寂靜了片刻,幾秒後,小壹開口道:“對。”
事已至此,小壹深知沒必要再藏着掖着什麼,他直接道:“我出生時,被告知天賦是做安保,小伍則是司機。可我生來卻不會打架,小伍也不會開車。”
“我們很害怕,怕自己是異類,會活不到30歲就被優化掉。”
“我想求其他安保教教我怎麼打架,可他們都不願意,隻覺得我是殘次品,不配和他們在一個工作崗位。我隻能每天偷看他們怎麼訓練,然後自己偷偷練習,我又怕沒有實踐經驗,所以偶爾會故意觸怒他們,跟他們打架。”
慕茗了然:“那你們火鍋店那個小房間的汽車模拟器,是你做給小伍讓他偷偷練習的?”
小壹點頭:“打架的話他們至少不敢下死手,但是開車太危險了,我不敢讓小伍直接上車練。”
慕茗:“所以你們選擇當市長的‘監視者’,不僅是為了獲得更多清醒着的休閑時間,還是為了給自己謀求更安全一些的崗位?”
小壹:“對,監視者不用必須做和自己天賦一緻的工作,我們一般都會被安插在吃飯的地方,因為這是所有市民都會踏足的場所。”
慕茗笑了笑,饒有興趣地問道:“今天一路走來,我發現無憂市的市民之間邊界感還挺強的,怎麼你們倆那麼喜歡黏在一起?”
“我們是同一天的出生的。”小壹理直氣壯地說,随即又覺得這并不能佐證什麼,畢竟同一天出生的又不是隻有他們兩個。
他垂下了眼皮,悶聲道:“其實我也不知道,就是不想看小伍被他們欺負,而且我們兩個最合得來。”
“弟弟對哥哥下意識的依賴,哥哥對弟弟下意識的保護。”慕茗緩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