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熙臉色一變:“什麼?”
“您家的狗跳樓了。”
對面的背景音裡說什麼的都有,如果仔細聽,能聽到有人似乎在吵架,用的望海本地的方言,越吵越難聽。
“一時半會兒說不清,”那女人說,“您還是回來一趟吧。”
喻熙“嗯”了一聲,将電話挂斷,顧不上池俊飛踟蹰半天準備要和自己說什麼,匆匆道:“我有事要回家一趟,你要是課題上有什麼問題就去找陳老師。”
池俊飛怔在原地,雙目微睜,似乎有些不能接受喻熙說的話:“老師,我,我......”
喻熙惦記着從二樓跳下來的狗,又擔心又生氣,恨得牙癢癢,實在沒耐心聽池俊飛“我”了半天後要說什麼,匆忙抓起自己的家門鑰匙離開了教研室。
池俊飛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低頭,雙眼又被藏在了劉海後。
他在原地站了好久,直到走廊裡隐約傳來了下課鈴聲,他才如夢初醒般地擡頭,深深望了一眼喻熙離開的方向。
“你怎麼在這兒?”
陳生抱着一摞文件回來,看見釘子似的戳在原地的池俊飛,奇道:“你......你來找喻熙的?”
池俊飛舔了下唇,發出了一個短促又模糊的音節,算是肯定了他的話。
“喻熙一上午都沒課,人哪去了?”
陳生将文件放下,向喻熙空着的辦公桌張望了下:“你有事嗎?有事跟我說啊。”
池俊飛搖了搖頭,也不和他說“再見”,有些僵硬地轉身向教研室外走去。
“什麼學生這是,”陳生皺眉“啧”了一聲,“雖然我不是他導師,但怎麼一點禮貌也沒有?”
池俊飛出了教研室,一路向走廊盡頭走去,徑直鑽進了男衛生間。
男衛生間裡沒有人,他這才慢慢松開攥着那朵花的手,靜靜地看着自己掌心與指腹上被刺出的傷口。
玫瑰花的刺雖然被花店修剪過了,卻依舊保留着最開始的尖銳,在池俊飛刻意按壓的力氣下仍能将人的皮膚刺出血來。
雖然在辦公桌上無人問津了一天,但花店做的保鮮工作很好,玫瑰的花瓣仍然鮮豔。
池俊飛盯着花看了許久,垂下頭,任劉海把自己的眼睛再一次遮住,而後發狠地揪着玫瑰花瓣,似乎對這朵花有着滔天的仇恨。
玫瑰花被他折磨得像吊死的人,他似乎這才滿意了,将花梗折斷,摔進了垃圾桶裡,發出“砰”地一聲悶響。
***
學校和小區離得不遠,喻熙叫了輛出租車,沒用十分鐘就到了小區門口。
小區門口停着兩輛警用摩托,上面的燈正一閃一閃地亮着,讓喻熙心裡“咯噔”了一下。
這得是闖出了多大的禍,才能把警察都招來?
他舔了下唇,先将有些不安的情緒安撫下來,沿着石闆路向上,一路往自家的獨棟走去,還沒到家門口,就看見自家後院裡圍了一圈人。
這個小區前半部分是别墅區,後半部分是公寓區,而别墅區也分帶院子的小别墅和不帶院子的小别墅。闵嘉胥買房子的時候說想種菜,于是添了幾萬選了帶院子的房子,可這麼多年過去他一棵菜也沒種過。
喻熙慢慢走到人群外,借着人群的縫隙向裡面看去,發現哈士奇正死死地壓在一個男人身上,原本隻會沖他咧嘴傻笑的嘴正鉗子似的箍着男人的胳膊。
物業的工作人員認出來喻熙,從人群中擠了過來:“喻先生,您可算回來了。”
喻熙穩了下有些紊亂的呼吸,低聲道:“怎麼回事?您在電話裡說我的狗跳樓......”
周圍看熱鬧的鄰居意識到狗的主人來了,自發為他和物業的工作人員讓了條路出來。
他這才看見,除了狗和男人,還有一個牽着小孩的男人在旁邊,兩個巡警好像正給她們做筆錄。
“喻先生,是這樣的......”
物業低聲開始給他講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講到一半時喻熙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早上十點左右的時候,對面一棟别墅裡的家長去接上幼兒園的孩子放學。路邊停着一輛賣西瓜的貨車,小孩吵着要吃西瓜,于是家長開始挑西瓜嘗西瓜,和老闆越拉扯越投入,連孩子掙脫了手離開都不知道。
小孩可能是在太陽下站久了有點熱,想到家門口去等家長,拐過小路走到喻熙家附近時,忽然冒出來一個男的,張嘴就和小孩說:“你怎麼在外面到處亂逛?趕快和我回家。”
他的語氣過于理所當然,孩子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一把抓住了胳膊。
當時附近沒有什麼人,隻有一個出來曬太陽的大爺聽到了這邊的争執。但那個男的語氣神态實在太坦然了,讓他一時間沒法判斷對方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孩子反應過來後大聲地哭鬧起來,開始手忙腳亂地想掙脫男人的手。男人見勢不妙,大聲呵斥道:“不聽話的死崽子,看我回家揍不揍你!”
他說完,像拎小雞一樣把孩子拎起來,正準備撒腿就跑,天上忽然落下來一隻狗,狠狠地咬住了他的手腕。
這狗也正是現在壓在人販子身上的哈士奇。
......
事情說完,那邊的詢問也差不多要結束了。巡警讓家長和孩子一起去做個筆錄,一面驅趕圍觀群衆,一面試圖和哈士奇溝通:“好了,沒事了,你放開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