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熙覺得自己和他爸媽都沒什麼話講。
如果說小時候和爸媽的關系是相敬如賓,那麼自從那件事後,他們倒是更像井水不犯河水的陌生人,
如果可以,喻熙想和他們當一輩子的陌生人,好過現在彼此之間令人尴尬的安靜。
喻母輕咳一聲,捋了捋頭發:“你要是早告訴我一聲,我還能先去買點東西給你做點喜歡吃的。”
喻熙淡淡點了下頭,示意她自己聽到了。
“這次回來住幾天?”
哈士奇跟在這對别扭母子的身後,覺得尴尬得想找個地方上吊算了。
很明顯,喻熙一點都不想和自己的親媽說話,但喻母應該是覺得愧疚,又拉不下臉來道歉,隻能沒話找話地和喻熙聊天,于是一個人說,一個人當沒聽見,其實都在隐性地折磨對方。
喻熙看了她一眼,似乎糾結了片刻,最後還是低聲道:“一天。”
“多住一天呗,”喻母說,“正好也休息一下,天天緊繃着多累啊,你......”
“明晚值班。”
喻熙的聲音驟然沉了幾分,眼中明顯地多了不悅的神色:“不是說換班就換班說休息就休息的。”
喻母歎了口氣:“唉,當年就不該學醫,我和你爸都是學醫的,能不知道當醫生累嗎?每天不是值班就是開會的,再忙就一口水也喝不上,當時就應該報個師範,有寒暑假有周末,那多好啊......”
“對啊,我也後悔了。”
說話間,兩個人已經走到了家門前,喻熙這會兒才轉頭看向她:“想救的人還沒等我畢業就去世了,确實學醫沒什麼意義。”
他一句話就把喻母的長篇大論都堵了回去,讪讪地看了他一眼,從口袋摸出鑰匙打開了門。
闵嘉胥蹭了下喻熙的腿,希望自己能給對方一點小小的安慰。
喻熙的家人對他挺好的,他沒讀研,大學畢業後往喻熙家跑得勤,和喻母的交流也不少。之前他還挺怕這個表情嚴肅的牙醫,但相處一段時間後發現,其實喻熙的父母都是隻會做不會說的類型。
他們從來不虧待喻熙,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内給喻熙最好的。但是喻熙做夢都想要的寵愛或溫情,好像在這個家裡是幾乎不存在的,因為他們兩個根本不會表達。
這好像也是大部分家庭的通病,闵嘉胥想。
喻熙的父親正坐在餐廳裡喝茶,看見喻熙進門後手抖了下,茶撒在了桌面上。
他抿着唇,聲音低沉:“回來了?”
但喻熙和他的關系更為惡劣,和媽媽還能說兩句話,對爸爸的問候卻直接視而不見,目不斜視地徑直走進自己的房間,“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喻父似乎也習慣了被這麼對待,重重地歎息一聲,目光落在狗身上,眉心微蹙:“這是哪來的狗?”
“小煕帶回來的,”喻母說,“你一會兒少說兩句,知道嗎?”
喻父又看了狗一眼,冷冷地“哼”了一聲,算是同意了。
喻熙背靠房間的門,半晌後有些無力地抱臂蹲下,覺得和父母說兩句話就已經用掉了渾身的力氣。
房間裡的東西還維持着老樣子沒變,他高中時候留下的參考書依舊放在書櫃上,被人用一層塑料膜包住了,沒落什麼灰,就是被陽關曬掉了顔色,有點發黃。一個鋪着墊子的狗窩放在飄窗上,墊子微微泛白,被洗掉了顔色。
這是當時教授最喜歡的位置。
高三的寒假,闵嘉胥鬧着要他補課。喻熙被他纏得煩了,故意讓他來家裡補習,以為靠教授能把人吓走。但他好像低估了闵嘉胥的執着,哪怕看見教授就條件反射地畏懼,他也咬着牙來了。
他既然敢來,那喻熙就遵守約定給他講題。教授似乎知道闵嘉胥怕他,壞心眼地故意趴在窩裡睡覺。
冬天的太陽暖融融的照在小狗身上,給毛發尖鍍上一層閃亮的金色。闵嘉胥盯着教授看了半晌,憋出一句話:“他......他睡着的時候其實還挺可愛的。”
“他和你玩的時候不可愛?”
喻熙瞥了他一眼:“教授是最可愛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