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帶土太久不回話，琉花忍不住打量起他的面具，試圖從中窺探出他的情緒。

宇智波帶土橙色面具的下颚尖角，有一滴滴從面具内部漏出的、正在往下淌水的透明液體。琉花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問：

“帶土.....你...你是哭了嗎？”

聽見琉花的聲音，宇智波帶土怔愣了一會兒.....直到，他感覺到有液體從自己臉上劃過，穿透過面具的縫隙，低落在雪地裡，才仿佛突然被人捅了一刀似的，表情扭曲得十分難看，他幾乎是咬着牙否定道：

“沒有！！”

宇智波帶土狠狠别過臉去，掀開面具，用凍硬的外套，混亂擦了一把臉。

他不想讓對方看見自己狼狽的面容。

用上所有的自尊，宇智波帶土才恢複了往日那種嘲諷十足的語氣：

“事到如今，你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你還想要騙我嗎？”

“明明你喜歡的那個【帶土】，不是現在我。”

宇智波帶土深吸一口氣，繼續道：

“那你為什麼又要對我說這樣的話？”

就仿佛琉花真的愛着他一樣。

宇智波帶土理所應當地認為，方才琉花的表白，全是對着她心心念念的少年帶土講的。

她居然會說出【愛】這個詞。

曾經宇智波帶土發過誓，要讓琉花真心地說出“愛”這個字.......現在她的确說了，但隻可惜，琉花剛剛認真堅定的語氣，水光潋滟的眼眸，都不屬于他，都是屬于其他人的。

琉花的告白同時也撕碎了帶土的自我欺騙。

是的，帶土終于承認了。琉花她不是沒有感情的人造人，她有喜歡、也有愛........隻是這份珍貴的感情，不屬于他而已。

“我沒有騙你，我真的喜歡你。”

琉花語氣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

“現在的你。”

“說謊！！”

帶土卻像是聽見了什麼刺耳的話一樣，突然提高聲音吼道：

“一次又一次......你叫我怎麼忍下去？”

宇智波帶土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是瘋了。

明明琉花說出的是他夢寐以求的話語，琉花說她喜歡的是現在的他，這個身體殘缺的精神病！

他理智知道，琉花說的是真的。

因為如果隻是為了應付自己，她像往常一樣逃避就好了，琉花沒必要再特别騙他一次。

可是帶土卻忍不住地去想........如果她喜歡的是現在的自己，那曾經的宇智波帶土又算是什麼？曾經一心想着拯救琉花，想要把她拉出泥潭的少年帶土又算是什麼！？

他恨着那個剝奪琉花視線的影子，但也不希望琉花忘記那個影子。

初見、心動、友情、夢想.....那個影子包含的東西太多太多......也太重太重。

他仿佛被撕裂成了兩半。一半的身體慶幸着他把琉花完全弄髒，讓她滿身泥濘隻能和自己一起淪陷，另一半的身體卻站在少年帶土的視角，痛恨于她的突然變心，像是立于世界的錨點突然被人踩碎碎了一般。

帶土轉身掐住琉花的臉頰，指尖深深陷入她的腮肉，壓抑的情緒突然爆發，他崩潰地嘶吼：

“你怎麼可能不喜歡他！？”

宇智波帶土在自己破碎的心中問道：

......你怎麼能不喜歡他？

宇智波帶土甚至都沒發覺自己在為他“最讨厭”的人說話，他像一個神經病一樣莫名問道：

“能記住他的隻有你了，連你也要忘記他嗎？”

大家都以為宇智波帶土死了，和他扯上關系的如今也寥寥無幾.......僅剩的幾個同期也早就從陰霾中走了出來。

大家都開始了新的生活，沒有人記得死在神無毗橋下的宇智波帶土。

隻有琉花知道，他還活着，隻有琉花清晰的記得，他曾經是個怎樣的人........隻有琉花，還會懷念般地陷落在名為少年帶土的夢裡。

一直走不出來的、會為了回憶而痛苦、不願意把自己名字從日常生活中抹去的，隻有琉花。

這時宇智波帶土才發現，他原來并沒有完全和年少的自己撕裂開來。那13年的人生，在他生命中的分量并不輕，想象中的那條河界，其實也并沒有那麼分明。

他依舊會為了曾經的自己而感到憤憤不平，甚至在琉花不愛自己的痛心之中，暗自慶幸，讓她依依不舍的是少年時期的自己。

當琉花說少年帶土是不可替代的時候，他看不見的内心深處，有一塊地方卻是溫暖的。

宇智波帶土已經快要搞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了.......

他想要琉花毫無保留的愛自己，可是當琉花真的如他所願時，帶土又不想她忘記了那個曾經一腔熱忱的自己。

宇智波帶土掐住琉花臉頰的手，不自覺地松了下來，無力地垂在身體兩側。

宇智波帶土突然明白了。

他不是嫉妒琉花喜歡過去的自己，他隻是在害怕琉花讨厭現在的自己。

他怕，因為自己性格大變，琉花不會愛現在的他。

更何況，他已經無法重新變回去了，他做了太多回不了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