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什麼事嗎?布朗夫人。”
清朗的少年聲音響起,帶着些許困倦,現在已經很晚,犯困也能理解。
老太太捏緊拐杖,心裡難得泛起波瀾。時間不止帶走她的美貌和牙齒,還給予她沉甸甸的智慧,這是歲月的禮物。
“我想知道,她還留在她最愛的天空上嗎?”
太宰似乎想打哈欠,吐了一半的氣又吸了回去,像貓一樣睜大眼睛,鸢色瞳孔縮小,“當然。”
琴酒還在天上飛,他甚至有三架魚鷹,說不定還要帶他掃射摩天輪。
布朗夫人點頭,終于露出笑容:“那就好。”
“這是我這些年所知道的,最好的消息了。”她把臉徹底埋進兩掌,太宰治看不出她是不是在哭,她的喜悅發自内心,“真是太好了!”
這位夫人的情感同樣複雜,她對克麗絲并不算是真正的愛情,更多的是傾慕,是信仰。她羨慕她眼中克麗絲的潇灑自在,自信耀眼,她渴望成為這樣的人卻被家人折斷自己的翅膀囚于城堡,偶爾的出言不遜也被當做少女的小性子。
克麗絲是她幻想成為的自己,克麗絲在飛翔就是她在飛翔,克麗絲在逐夢就是她在逐夢,所有克麗絲能做她不能做的都在布朗夫人的想象中實現。
克麗絲這個形象依托于琴酒,又超越琴酒,就是琴酒本人站在這裡也比不過克麗絲。
性别對她來說早就不重要了,太宰懷疑就算自己把克麗絲的真實性别說出來也影響不了什麼。
——完全可以稱為扭曲的愛了啊!
幸好克麗絲這個身份消失的早,否則得到自由的布朗夫人可能會做出更可怕的事情。
太宰得到需要的消息,琴酒的黑曆史也聽得差不多了,還站在這裡隻能歸為良心發作。
“既然這樣為什麼不真正走出去。”太宰治一針見血指出,“已經沒有人能攔住你了吧!”
“我已經走不出去了。”布朗夫人苦笑。
她就像被馬戲團馴服的小象,掙不開綁住她的細繩,隻能被活活燒死了大火裡。
太宰拿走盒子,回頭:“如果是克麗絲的話,無論怎麼樣他……她都不會被困住的。還有,克麗絲讓我轉告你——
“晚安,布朗小姐。”
明天又會是嶄新的一天。
*
太宰打開門,隔壁房間宮野志保探出頭,“回來了。”
“嗯。”少年點點頭,“不會迷路的。”
他們的交情止步于此,女孩深深看他一眼,沒有去問行蹤的打算,得到的也隻是敷衍罷了。
進入房間,太宰脫下外套随手扔在沙發上,手伸進口袋摩挲幾下拿出手機,手機屏幕上顯示正在通話中,男人聲音慢悠悠的傳出,“我好像沒有說過那句話。”
依琴酒的性格他不可能說出那種話,他和布朗夫人相處時間并不長,又是幾十年前的老黃曆,他自認為沒有做任何讓她産生誤會的行為,也從來不覺得自己魅力大,讓人念念不忘幾十年。
必然不是他有問題!
“你就當我心善吧!喜歡做好人好事。”
好人好事。
因為沒有人能看見,琴酒一掌拍在額頭上,很想替其他受害者發出控訴,上一個得罪你的墳頭草比人高了!
“嗯?你怎麼了?”
“不,沒事。”琴酒捏緊手機,“你還是老老實實呆在學校吧!”
這樣對誰都好。
電話那頭靜默幾秒,琴酒猛地拿遠手機,果然下一刻少年的控訴聲塞滿房間,幸好房間隔音夠好,不然鄰居就要來敲門了。
“你好過分,好資本家,好可惡!”
“回去我就要把你挂路燈!!!”
“我要告訴BOSS!我要告訴貝爾摩德!我為組織獻出了我的青春,組織就是這麼對我的?!!!”
“我敲你——”
…………
“不要說髒話。”
男人試圖穩住太宰情緒,得到的是一連串的控訴。他忍了又忍,額前青筋暴跳,緊抿着唇,最後抛出一句“聖誕節我再去看你。”然後飛速挂斷電話。
琴酒在心裡默默發誓,聖誕節之前絕對不在和太宰治聯系了。
等到聖誕節他應該就不會那麼生氣了吧?
太宰治看着把挂斷的電話臉上沒太多表情,一個人的時候他大多都是這麼度過的,旁人看着雖然不習慣,但卻是他最常用的,包括剛剛打電話,嘴裡說着控訴的話,臉上表情卻沒有一絲一毫改變,面部肌肉仿佛一下子全部失靈,看着詭異又可怕。
這個過程他們誰也沒提及那張老照片和琴酒明顯不符合年齡的容貌,這是組織成員之間的默契。
嗯,他們就喜歡悄悄摸摸的查。
至始至終太宰都沒有任何想要叛變的念頭,盡管這個組織卧底一如打不死的小強,上司一人撐起一片天,二五仔比比皆是,廢物屢見不鮮——聽着很沒有前途,實際很有鉗途——但是他還是沒打算叛逃,主要就是懶吧!
他對官方也沒有多大信任,這麼多年這麼多卧底,愣是一個都沒看出來組織一半是靠卧底撐起來,想必官方負責人也沒有多聰明,兩方負責人都不靠譜,那他還是選擇一個聰明人多的地方吧!
事實證明,能派出來的卧底水平怎麼樣先不讨論,至少智商是及格了,交流起來也沒有大問題,都是品質良好的騾子,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不要讓騾子吃到太多胡蘿蔔,要吊着他們,不然容易被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