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你會對他們下手？犯罪動機是什麼？”

周虹看向說話的高雲樂，眼神悲傷地道：“警官你不是知道嗎？我的欣欣死了啊，是那四個畜生害了她！”

“你是怎麼知道的？”對于這件命案，警方沒有查到任何線索，梁甯看着情緒激動的周虹，懷疑她是不是被什麼人給騙了。

“是曹秋萍親口告訴我的。”

高雲樂沒理清頭緒，“你是說犯案人主動告訴你的？這不符合邏輯吧。”

“不是主動，是她無意洩露。”周虹低着頭，回憶起那天的場景。

“曹秋萍是個恃強淩弱的人，對于我們這些同事，脾氣硬的她不敢招惹，專門欺負我們這些吃了虧不敢聲張的人，而她在知道我坐過牢，不想被别人知道後，就拿捏住這個把柄，專門欺負我，重活讓我幹，脾氣朝着我發，甚至急起來還上手掐我。”

周虹摸了摸眼角的淚，“欣欣出事後，我一直接受不了這個事情，好幾天上班失魂落魄，而曹秋萍也像是體諒一般，其實現在想起啦，她應該是心虛，所以沒找我的麻煩，不然我真的不敢保證，會不會失手掐死她，我為了孩子不被人說閑話，已經忍她很久了。”

“可是狗是改不了吃屎的。”女人語氣涼薄，“那天她突然來了親戚，上廁所沒帶衛生巾，所以指使我去她包裡拿衛生巾，送到廁所裡去。本來我是不想去的，但想着同為女人，誰都有這種時候，這種小事幫一下也不算什麼，再者還覺得這幾天她還算照顧我。”

“可是在她包裡翻找的時候，我看見了一條手帕。”周虹的眼睛像泉眼一樣湧出淚水，“那是一塊繡着茉莉花的手帕，是我一針一線給我女兒繡的，這應該在我女兒口袋的東西，為什麼會出現在她的包裡？她是不是見過我的女兒？她是不是知道是誰害的欣欣？”

周虹搖着頭，像是沉浸在某種情緒之中，語速急促地質問，像是在還原當時她質問曹秋萍的場景。

“可是她竟然告訴我，她不知道。”女人語調極其嘲諷，“手帕都在她手上，她竟然說不知道，還說我的女兒死有餘辜，大晚上不在家待着，還出來在大街上走，活該遭遇這種事情！當時我就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往水池上砸，可是她比我力氣大，一下子就掙脫了，還扇了我幾巴掌，我當時整個都是懵的，耳邊嗡嗡地聽不見周圍的水聲，隻聽見她說，她就算知道也不會告訴我真相，除非我嫁給她弟弟，她才會考慮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告訴我點消息。”

她說着說着捂住了自己的臉頰，眼中的生機全無，淚水一顆一顆地往下落，“當時我是真的想過，要麼就嫁給她那個弟弟，反正我也不想活了，知道真相報了仇，我就死了一了百了，可我了解曹秋萍，就算我真嫁了，她也不會告訴我真相的。”

高雲樂目露同情，“後來呢？”

“後來，我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回到了工作崗位。在這之後的每一天，我都跟在曹秋萍身後，她去哪我去哪，看她去買菜看她去散步，一天天哪怕睡在樓道裡，我都要盯着她。終于，讓我發現一個突破口，那個司機甘同。”

“我女兒那天說要來超市接我，還說自己上了一輛出租車很安全，後來警方排查，她出門時根本沒有坐出租車，但我女兒是不會騙我的，那天她一定坐了車。因此，我發現曹秋萍頻繁接觸的男人裡，有一個是開車的，立馬就忍不住了。”

“我帶着刀，敲牆了甘同的家門，從上次和曹秋萍打架那件事上，我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我的力氣根本敵不過同性别的人，更别說是一個男人，因此在對方開門的那一瞬間，我就把刀刺了過去，先把人吓住，我才會有機會。”

曹秋萍描述這段經過的時候，眼神狠地發綠，光看着程夢書就想起之前，她在門口解決大黃狗的手法，一刀斃命幹脆利落。

周虹的叙述還在繼續。

“果然，後來的他比曹秋萍乖多了，把什麼事都說出來，就為求個活命。他說他那天隻是喝多了，不是故意扣留我女兒的。他說，那天他約好和曹旺、洪英傑喝酒，什麼都沒幹，那些破事都是其他人幹的，他知道錯了，他會去警局自首的。可是……我女兒死了，他自首有什麼用？我的欣欣會活過來嗎？”

後面甘同的結果，在場的人都很清楚，他被憤怒之下的周虹殺害，然後裝進了送貨箱裡，并上了鎖。

“所以，曹秋萍也是你殺的？”程夢書開口問道。

周虹緩緩地搖頭，“我确實想動手，她雖然沒有參與那件事，但是她選了隐瞞，那麼我也沒理由放過她。但是老天開眼，她自己一腳踩空掉進了河裡，我親眼看到了。那天夜裡很亮，她的臉色也白得發亮，我站在岸邊問她，有沒有後悔自己做過的事。可她不理我，一個勁地隻喊着讓我救她，從來都是這樣，我說什麼做什麼她都不當回事，既然這樣，這一次，也該輪到我不把她當回事了。”

女人說着，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程夢書很難形容她的表情，哭和笑同時出現在一張臉上，喜與悲分秒變幻着。

“我走開了，不過我最終也心軟了，臨走前我幫她給丈夫和弟弟打了求助電話，讓她告訴他們，她掉水裡了，需要有人救她，可是直到最後，她脫力沉入河底，市中沒有人來救她。”周虹癱坐在地上，笑容是那麼絢麗糜爛，程夢書仿佛看到了開在忘川彼岸的曼珠沙華，豔麗中帶着死亡氣息。

“那時候我就明白，一條命是那麼廉價，所以他們那樣輕賤我女兒的命，所以我釋懷了，生命沒有那麼重要。我理解了他們的想法與做法，所以，我也用同樣的态度，同樣的方式對待他們，想必他們也一定會理解，會原諒我的，可是最後他們卻哭了。”

女人臉上的詫異絲毫不像作假，像是想起了什麼值得憐憫的蟲子，“他們向我求饒，對我咒罵，說着自己不想死去，原來他們知道死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啊。”

随着周虹的這番自述落下，程夢書手腕上因果線亮了一下，死亡的真相浮現，到此屬于曹秋萍的因果線已經喚醒，一切記憶都将在她魂體内回籠。

程夢書選擇讀取曹秋萍來到書店前的記憶，看着醉醺醺的鬼差，以及能夠随意弄斷鎖鍊的男人，對于發生了什麼已經有了數，看着那個月下的男人，他忍不住輕聲喚出對方而名字。

“沈沉……”聲音裡飽含着懷念，像是看到曾經很是敬重的人一般。

而因果線也在這個時候，徹底在他手腕上化為一條黯淡普通的線。

“你們要我說的我都交代，我能見我女兒了嗎？”周虹說着話，目光卻是盯着程夢書，她已經知道，這個人才是關鍵。

“還有一個問題。”程夢書迎着周虹的目光，淡定地問道：“你是怎麼殺死洪英傑的？”

女人很幹脆地回答，“曹秋萍家的鑰匙很容易就能拿到手，我拿去重新配了一把，然後潛進他們家裡，松開了煤氣閥門。”

“你知不知道你的這個做法，造成多少無辜的人死亡受傷嗎？”

周虹愣愣的看着說話的梁甯，神情呆滞道：“我管不了那麼多，而且我也不知道，最後會演變成一場爆炸。”

說完，女人滿眼渴望，又忐忑地盯着程夢書看，“該回答的我都回答了，你不會食言吧。”

話外的意思，大有程夢書說話不算話，就糾纏到底的打算。

對此，程夢書隻是從口袋裡拿出一顆芒果糖，交到女人手上。

“吃了它就能看到。”

随即他看向周虹身旁的高馬尾女孩，“所以，你想隐瞞的就是你母親殺人的事實？”

女孩沒有否認地點頭，目光一直注視在自己母親身上，“我想隻要我先殺死他們，媽媽就能少殺一個人，少添一份罪孽。”

“這也是你主動找上曹旺的理由？”

“是。”

芒果糖生效，母女倆終于能夠彼此看見碰到，他們雙雙抱在一起痛哭，如果是不知情人看來，這個場景多是溫馨感人的，但表面之下隐藏的血氣，卻絲絲縷縷萦繞在母女身上，讓在場的人們都不願意直視，對與錯的界限有時就是這般不分明。

無事可做的高雲樂盯上了程夢書口袋裡面的芒果糖，忍不住搭上對方而肩膀道：“夢夢，也給我來一顆呗。”

“你運勢太低，這糖吃了也護不住，再者你本來就能夠看見鬼，吃來幹嘛？”

“我就嘗嘗呗。”高雲樂不死心地求着，“你就讓我嘗一顆吧，你說你從來也不吃它，平時用也用不了多少，每次一出門就要帶一口袋，不嫌重啊？我幫你分擔分擔。”

程夢書白一眼對方，“不用，這糖不是給你解饞用的，少打它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