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那座城市遊蕩了一段時間，每每找到工作就會被人暗中攪黃，沒多久錢就花光了，而我的父母也以我失蹤為由報警，找到我并将我帶回了這裡。”

女孩面色郁郁，仿佛已經失去所有力氣，任誰兜兜轉轉回到原地，隻得了個一場空會不郁悶的。

程夢書聞言皺了皺眉，“那你現在是從你父母家裡逃出來了？”

吳麗雯點了點頭，但又很快說道：“你不用擔心，他們不會找你麻煩的，他們再也沒有辦法找任何人麻煩了。”

“你知道是誰針對的你？”

女孩點頭，幹脆答道：“是孫一鳴，他害死了自己的兒子，恨不了自己，就恨出主意的我，說都是因為我的提議他才摔壞玉佛，要是沒聽我的，孫一帆就不會被害死，他恨我，所以設計讓我被學校退學，然後再由我的父母将我強行帶回來。那天我被強制按在家裡的椅子上，看着父母與李光的父母商談婚事，一擡眼就看到他坐在男方那邊，我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程夢書聽着歎了口氣，“那你來找我是想做什麼呢？我能做的有限，幫不了鬼魂報仇。”

“不用你幫忙報仇，我已經親手報複了他們。”說着女孩露出了詭異的燦爛笑容。

“議親那天包括我在内有十個人，他們坐在一起，都在說着怎麼吃掉我，我求着姐姐她們放我離開，可她們卻都說‘這是你的命，每個人都是這樣過來的，憑什麼你是例外？不要再抵抗了’，那時候我突然就明白過來，她們恨我，她們不會放過我的。不過，既然被他們分吃是我的命，那他們的命，就該是每吃下一塊肉，就付出相應的代價。他們将大門層層地上鎖，隻為了不讓我逃離，一切商量妥當後，他們為了慶祝終于分吃了我而喝得酩酊大醉，唯一清醒的姐姐們怎麼都不肯放我一條生路，所以我把她們打暈，緊閉了窗戶，打開了煤氣閥門，和他們一起走向死亡。”

“那你為什麼來找我？”程夢書不解問道。

“我不知道。”吳麗雯眼裡也是迷茫，“我死後并沒有看到他們的鬼魂，隻能孤零零地在家中徘徊，偶然間我聽說了有一個書店老闆能夠指引鬼魂回歸地府，就來找了，卻沒想到見到的竟然是程老師你。”

程夢書聞言點頭，“我确實能夠指引鬼魂回到地府，但卻無法消除你的罪業，去往地府後該受罰還是會受罰的。”

“無所謂了。”吳麗雯淡然一笑。

“好吧，我需要你指定一道菜，由我做出來給予你吃下，才能指引你回歸地府，你現在想吃什麼？”

“烤腸吧，就那種澱粉腸，烤得外殼焦焦的，再撒上點香料，聞起來特别香的。”吳麗雯眼神中有一絲懷念閃過。

“以前高衡打工下班，就會帶我去街邊吃，有個小攤子的大姐烤得特别好吃，可惜高二上學期的時候她回老家了，從此再也沒見過她，有些時候有些人，一不留神就再也見不到了。”

說着她眼神低垂，仿佛眼中蘊藏了無限遺憾。

程夢書見此，冷不丁問了一個問題，“你是真的不知道高衡鬼魂的存在嗎？”

聞言女孩立即眼皮顫了顫，卻并沒有回答，但是程夢書已經知道了答案。

“你利用他殺死孫一帆？那個摔壞玉佛的提議，也是你故意的？你們真的彼此相愛嗎？你真的是因為他才殺死張鳴的嗎？”

“程老師你别再說什麼利用不利用，愛不愛的好嗎？”

吳麗雯猛地擡頭看向程夢書，“在我有限選擇的人生裡，愛不愛的不重要，我得先是一個人才能有愛的選擇，高衡他保護不了我，甚至他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孫一帆别看他對我好像占有欲有多強，你知道他暗地裡跟李光達成什麼協議嗎？他和他爸一樣，都願意主動當個綠毛龜。”

“那殺死張鳴的理由呢？”

“誰知道呢？”吳麗雯躲過程夢書看向自己的眼神，偏了偏頭，用一種随意的口吻冷漠說道：“可能是他看我的眼神太惡心了。”

在那麼多人裡，張鳴作為吳麗雯第一個殺死的人，被害原因又怎麼會隻是那麼簡單的一句話？

但是程夢書已經無心追問，因為不管再怎麼問，不願意承認的人始終不會承認，還是送女孩回歸地府，讓當事人自己一筆筆厘清那些爛賬吧。

二十分鐘後，吳麗雯魂體消失在書店，再出現就是在地府裡，高衡早就在那裡等候許久，他們身上沒有足夠的功德，需要一起還清身上的業，才能再次進入輪回。

奈何橋上魂體熙熙攘攘，紅穎作為孟婆，不知道見過多少衆生百态，愛憎會，恨别離。

但作為孟婆的她，需要的隻是遞過一碗孟婆湯，一切的一切都将泯滅，再濃烈的感情終将歸于平靜，所以對于那些鬼魂間的恩怨，她就像看大戲一樣，光看不說，還學會一邊看一邊暗自吐槽。

隻是這天，她看熱鬧的心情淡了好幾分，隻因那片生長着曼珠沙華的河岸，來了一位男子。

那人身着豔紅衣袍，容色精緻華麗，站在岸邊那衣衫在風中獵獵飄蕩，在永夜彌漫的地府裡，從遠處看去，他就像是從曼珠沙華中孕育的妖精鬼魅。

他總是眼神沉靜地看着遠方，像是在追念着什麼，讓紅穎總是忍不住分神于他，好奇他到底經曆了什麼？而現在又在等待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