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旅舍後兩人并沒有分開，而是回到程夢書房間一起商量明天遊玩的細則。

“明天你想看日出嗎？”聊天時曲宸冷不丁問了這個問題。

程夢書搖頭，“如果可以，我希望到遊玩結束都不要靠近那座山，其他的安排我都可以，沒有異議。”

“這附近還有另外一座山，是個小山包，如果想看日出，隻要在日出前一小時出發，就能看到。”

曲宸在做攻略的時候已經把這邊的環境摸透了，不管是吃喝，還是玩樂都有應對，單看程夢書怎麼選。

“不想看日出這附近也有個酒坊，釀制了本地的米酒，可以過去看看，買些回去做菜也是很不錯的選擇。”

前段時間曲宸有幸吃到了程夢書做的雞酒，酒的特殊香氣與雞的肉香結合，品嘗時酒味并沒有想象中那麼刺激，而是被雞肉與姜的味道稀釋，變得甜辣微醺更細膩，不知不覺吃下肚，臉上霎時就跟火燒一樣。

那一天曲宸破天荒地缺席會議，隻因他在書店醉倒，再醒來時已經是繁星滿天，程夢書抱着八寶在店門口散步，路燈下一步一步走得緩慢，然後不經意地一回頭，兩人長長對視，就這麼看着很久，誰也沒有說話。

曲宸已經記不得當時自己在想什麼了，隻覺得自己的心，那時好像被什麼填滿一樣，分外滿足。

也是在那一次，他真真正正地想進入程夢書的世界，以一種更親密的身份，而不單單隻是朋友。

夜色靜默無聲，當程夢書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發現曲宸并沒有回他自己房間，而是半倒在床上，雙目緊閉臉色一如往常。

“晚上也沒喝酒啊。”

程夢書放下毛巾走到曲宸身邊仔細探查，并沒有發現眼前人有什麼異常，他的額頭溫度正常，身體沒有發燙，連呼吸也是平穩的，就好像隻是普普通通睡着了，可他知道，曲宸是不會做出在别人房間倒頭就睡的行為的，肯定有什麼異常發生而自己沒有發現。

想到這，程夢書将曲宸鞋子脫下，身體擺正後蓋上被子，打算讓他在自己房間休息，這樣一來晚上萬一有什麼事，自己也好及時應對。

沉睡中的曲宸并沒有像他此時的神态那樣平靜，他沉浸在一場醒不來的夢中，這個夢很久以前他就做過。

與世隔絕的地方，古樸放滿書籍的房子，看不清面容的男子……

男人陪在自己身邊，一起走出房屋，開合的唇像是在說些什麼，可是曲宸卻一點都聽不明白，不是說沒有聲音，而是那個聲音說着的話就像聽不懂的語言，進入了耳朵卻無法識别，隻能聽出對方的語氣，叽叽喳喳的，情緒好像很歡快，兩人好像很熟悉。

房子外面的環境看起來是山谷，耳邊不知名的鳥在啼唱，伴随着溪水奔流的聲音，微風裡帶來桃花的芬芳。

曲宸被動被男子牽引到一處桃林，那片桃林很大，桃花重重疊疊看得人眼花缭亂，閉上眼就能感覺到自己陷入了花海，每一瓣花的香氣都沁人心脾。

可在睜眼的瞬間，曲宸突然發現帶自己來的男人，就這麼悄無聲息地不見了，入目滿眼都是桃花，沒有其他人的影蹤，剛剛還帶來惬意感受桃林，在一刹那滿天花雨變成了風暴雨，鋪天蓋地地将曲宸籠罩住，他感到一種說不出來的心悸，好像把什麼重要東西弄丢了。

他想呼喊，卻又不知道該喊些什麼，他不知道男子的樣貌，也不知道他的名字，隻知道對方穿着一席月白長袍，整個人耀眼地發光。

當曲宸在夢裡驚慌的時候，躺在床上的身體也呈現出慌亂的神情，整個眉眼皺成一團，呼吸也變得急促。

一直關注着曲宸的程夢書第一時間發現了這個情況，他坐在床沿，隔着被子用手輕輕推了推曲宸的身體，想要将人叫醒。

然後對方怎麼都醒不過來，隻是神情越來越激動，額頭也開始冒起細密的汗珠來。

“别怕别怕。”程夢書伸手抓住曲宸掙脫被子的手，輕拍兩下安撫着，“怕什麼呢？我一直都在你身邊。”

輕聲的幾句話仿佛安慰到了曲宸，他突然變得平靜起來，呼吸也逐漸平穩。

見此程夢書松了口氣，他伸手仔細描摹着曲宸的眉眼，半是歎氣半是無奈道：“明明一次次都是你丢下我，怎麼到最後卻表現的，像是我的錯呢？”

夢中肆意的暴風雨戛然而止，曲宸一擡頭就看見，原本消失的男子坐在樹幹上，正居高臨下地看着自己，而這一次，他說的話曲宸終于能夠聽清。

“有那麼着急嗎？我就消失了那麼一會兒？”對方的聲音清脆仿若玉器碰撞，帶着三分調笑地問着。

曲宸不知道這時候的自己是做什麼表情，可能隻是擡頭就這麼愣愣地看着對方，竟然讓男子又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但那笑就像雨後彩虹轉瞬即逝。

“你說你這麼舍不得我，等你走出了山谷，再也找不到回來的路該怎麼辦呢？我們就再也見不着面了。”

“不會的。”曲宸聽到了不由自己控制的身體發出聲音，“等戰争結束，我一定會回來，找不到路我就翻遍每一座山，終究是會找到路的。”

樹上男子并沒有立即給出回複，沉默了許久眼眸微垂，才答：“你有報國的心，我又怎麼會阻攔呢？隻希望戰事早日結束，你能平安回來，然後我們一起在這個山谷裡安甯地過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