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秦鶴度過了摧枯拉朽的一個上午。

先幹掉幼教文化課一個月的量，AI幼師剛張口秦鶴就把答案塞過去，噎得老師卡殼數秒後不得不滑入下一節課程，最後說再見時老師的AI制式和善微笑中仿佛也刻上了深深的疲憊。

後掏空「健康姐姐」全部的兒童操庫存，當場尬住的「健康姐姐」腦子裡一片漿糊，思考數秒——短路——不假思索地對秦鶴說：「撸鐵吧！」，然後帶領秦鶴完成了初版「神秘人物」定制訓練計劃首日任務。與幼教老師不同，這次「健康姐姐」是帶着「終于解脫了」的真誠笑容離開的。

鐵血機甲戰士「健康姐姐」哼着歌從全息艙坐起，随後立馬被元帥揪去辦公室，讓她「好好」解釋一下為什麼突然擅自變更授課内容。

「秦先生，還需要擦擦嗎？」

觀察到主人仍然處于持續性的疲憊狀态，圓柱狀的小機器人詢問道，從肚子裡拿出一次性軟巾遞到秦鶴手邊。

這具身體果然還是太過虛弱了。坐在休息區的軟沙發上，秦鶴微微喘氣，接過軟巾拭去臉側的汗珠。低強度的有氧與小組數器械輔助無氧，放在普通人身上僅僅是開胃小菜般的運動量，對現在的秦鶴而言是足夠使他氣喘籲籲的重負。

——畢竟星際公民秦鶴幾乎沒有任何運動量，肌肉力量極其孱弱，秦鶴在公共星船上逃生時全靠意志力驅動不常被使用的雙腿。

稍微坐了一會兒，感覺體力恢複了一些後，秦鶴決定去洗個澡。秦鶴遞回軟巾，站起走向健身房配置的浴室。小機器人忙将軟巾放進回收桶，跟在秦鶴身後叽叽喳喳：「秦先生，您有什麼需要嗎？我可以為您提供幫助，秦先生……」

這是秦鶴第一次未得到指令而擅自進行自由行動，管它呢，他可是「無法社會化」的任性病人。拿上小機器人給的換洗衣物，關上浴室門，拒絕了蠢蠢欲動從牆上伸出的「機械臂」，秦鶴順利打開牆上的立式衛浴設備，悠閑地開啟個人淋浴時間。

唔，雖然旁邊有浴缸，不過還沒到晚上，隻随意沖沖就好了。

說到浴缸，秦鶴裝作無意間轉頭，擡眼掃了一眼窗外——不出意料，熟悉的薄影又在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做奇怪的事了！

影影綽綽間，好似平靜深潭湧起無規則的層層波瀾，像有什麼反常的生物要自渾濁泥潭中升起。昭示不祥的深邃幽暗在互相啃噬，連光也畏避似的遠離這無形的成群扭曲。

薄霧趴在透明窗上聚精會神地盯着這邊看，但薄霧内部顯而易見并不齊心，擠擠挨挨你争我搶，為了占據好位置打來打去，但又舍不得移開眼，所以一邊直直地看着秦鶴當盯盯怪，一邊你推我我推你，熱鬧極了。

在秦鶴看來真是……一副不堪入目的景象呢。

說得好聽點是異變生物，實際上不就是偷看人洗澡的變态嘛。

就給它或者是它們起名盯盯怪好了。

雖然要保持精神力不全患者的人設，但也不是沒辦法治盯盯怪——

佯裝不慎滑了一下，秦鶴短暫失去了一瞬的平衡，為了穩住身體而伸出的手恰好碰到了控制窗戶透明度的按鈕，一聲輕柔的提示音後，透明材質的可見度開始下降。

薄霧肉眼可見地慌張了起來，也顧不上厮打争先後了，全都圍上來貼緊窗戶，無濟于事，隻能眼睜睜看着無情地暗下來的屏障隔開自己與秦鶴。

有點好笑。

秦鶴掩去眼中的笑意。

若那薄霧是人形生物，或許是一副臉頰肉都壓扁了的笨笨樣子吧。

雖然我是需要護理的病人，但也是需要個人隐私的哦。

偷窺禁止。

順便用沉默與「機械臂」對峙。秦鶴無言地盯着突然從牆裡長出來的「機械臂」。感知到護理對象有受傷風險而彈出的「機械臂」，還未來得及發揮作用，秦鶴便已經站穩，且用眼神令它回去，無功而返還被嫌棄的「機械臂」隻能悻悻地縮回牆裡。

光顧着防備窗外的盯盯怪，一不留神「機械臂」又冒出來了。

「去去去」！秦鶴很想這麼說，但暫時還不能如此外露情緒。

昨日早晨洗臉時，秦鶴已經意識到了「機械臂」的不尋常，盡管它有着模仿金屬制的外觀，但靈巧的動作和柔軟的觸感明顯邁入了生物的領域，再加上昨晚洗澡的時候……

雖說「機械臂」執行的似乎是标準照護程序，但總覺得很有夾帶私貨的嫌疑呢。

清潔護理的過程漫長而細緻，「機械臂」像并非人類的什麼生物的雙手，緩慢地撫摸秦鶴的身體，從清洗到浴缸按摩，再到塗抹護膚身體乳，「機械臂」在人類之軀流連沉迷，直到将穿好睡衣的秦鶴送出清潔間的前一刻，依然在戀戀不舍地摩挲親吻着人類的肌膚。

非常、非常、非常怪異，非常不适，秦鶴從未和什麼人有過如此至近距離的接觸，至今為止最親密的對象竟然是正體不明的奇怪外星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