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是這根。」
秦鶴依序撥動晶瑩無瑕的琴弦,巨大的豎琴奏出純淨透明的悠遠樂音,無形音符落入空氣中,由音律驅動的齒輪無聲地轉動。
卡俄斯站在秦鶴身旁靜靜地守護着他,注視着眼前人的翠眸盈滿贊賞與滿足。
【咦惹,好肉麻的眼神】
【補藥秀了——蒜了,你們開心就好】
清脆的咔哒聲後,四壁傳來轟隆隆的巨響,足下的地闆劇烈震動。
線條雜亂無章的地闆張開了鑲齒的口。
在失重感傳來的前一瞬,他的後背被誰的手掌堅定地推了一把,秦鶴反射性地向前幾步穩住身形,險險站定的他立即回頭尋找卡俄斯,卻目睹卡俄斯墜入黑暗深淵之中。
「卡俄斯!」
先于秦鶴一瞬察覺到危險的卡俄斯,毫不猶豫地将秦鶴推至安全地帶,失去逃生機會的他面帶笑意,安撫地對着秦鶴笑了笑,從容地溶入黑暗。
秦鶴别怕。
【怎麼回事?】
【小鳥解錯了嗎?】
【小鳥沒錯,這裡就是會掉下去的】
【倒不如說……這裡原來還有不掉下去的可能性嗎???】
秦鶴毫不遲疑地向着深淵而去,立時就要追随卡俄斯跳下那深不見底的黑暗,然而一聲巨響後,和張口的刹那一般,地闆在瞬時恢複原狀。
就像世間從未有過他,立于平坦地面之上,微光中,秦鶴再也尋不到卡俄斯的蹤影。
【哦哦哦,小鳥竟然沒趕上】
【畢竟是恐怖解謎遊戲】
【身體能力不削,小鳥和辣個男人不得一路車過去啊】
【嗑死我了嗑死我了嗑死我了】
【你跳我也跳嗚嗚嗚】
【那個,小鳥看上去有點……】
秦鶴眯起眼。
怎麼說呢,他有點小生氣。
「沒事吧?」
「我沒事,别擔心,隻是下落而已,沒有更多的陷阱了。」
遊戲外,卡俄斯握住秦鶴的手溫聲安慰,向他報告自己的位置。
「距離墜落點約有本建築三層樓高度,似乎是一處地下宮殿。」
短暫沉默後,秦鶴啟唇,率先提問的卻是:「……疼嗎?」
卡俄斯微微睜大眼睛,随後輕輕笑了。
「不疼,沒關系的。」
說謊,秦鶴撇撇嘴,他又沒開啟痛覺屏蔽功能,全息遊戲裡受傷哪有不疼的。
于是秦鶴一腳踹開了前方的厚重大門——他與卡俄斯收集資料加解謎忙活了半天,解出的豎琴曲奏響後,豎琴後的門扉敞開了一條小縫,透出微微的光——門後竟是與陰森森公館格格不入的天堂景緻。
清新的芬芳空氣,花草豐美,體色純淨的鳥兒歌詠吟唱,純白的宮殿中種種奇珍異象令人目不暇接。
幻覺?糖衣炮彈?
這都無所謂。
拆遷工人秦鶴向您報道。
【他急了他急了】
【哇哦】
【看這翻箱倒櫃的,真是暴殄天物】
【這就是關心則亂吧】
【小鳥就這麼急着救回老攻嗎!】
……可愛。
老婆好可愛。
為祂着急、為祂擔心,竟還憂心祂會不會因虛拟的痛覺刺激而受苦。
明明秦鶴也清楚地知道,民用精神力-全息技術對痛覺模拟的限制極為嚴格,全息頭盔更是如此,畢竟是遊戲設備而非刑具,達成氛圍烘托效果即可——
況且,實際上,祂并不在意全息頭盔給予的小小疼痛刺激。
由人智生出的機械,感應到源自祂的龐大精神力後,為達遊戲關卡設計目的,已是加足馬力輸出限值内最高的疼痛水平,然而于祂而言,這也不過是如一片羽毛落入海面般的輕柔「觸感」。
雖是徒勞的嘗試,但祂認可這份努力。「遊戲」,為遊戲玩家的快樂而誕生的人工産物,的确有些意思。
故,祂并未因此經受苦楚。
向來灑脫的秦鶴,在怪蟲村落摸爬滾打、對自己毫不在意的秦鶴,為護住脆皮NPC以身為盾、眉頭都不皺一下的秦鶴,僅僅因為卡俄斯所操控的角色自高處墜入不知何往的黑暗陷阱,便如此在意與自責。
「關心則亂」嗎?祂喜歡這個說法。
披着忠誠騎士僞裝的邪惡大魔王,被祂心愛的溫柔小王子放在了心上。
但是,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盡管為祂傷懷的老婆非常可愛,祂還是更願意看到老婆開心的笑容。
稍微加速一些吧。
在被極暗光線遮蔽的視界中,祂解除了予己的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