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的地平線上,那被陰霾包裹着的太陽終于顫巍巍露了頭,卻像是怎麼也無法穿透這濃重的瘴氣,山谷之内依然是昏暗着,但無論如何,天色終于亮起了些許。
做出了行動的決定後,衆人早已各就各位,開始盤點如今剩下的物資和可用的軍力。他們必須要在疾病将所有人的身體摧毀之前找到瘟疫騎士,并設法将他打敗,時間已經不多了,可如今卻還是毫無頭緒,隻得分頭行動,先派遣一波還有戰力的人進入村莊以探查情況,其他人繼續留在營地修築加固。
這山谷的夜裡情況難測,一百多号人都進入村莊,定是難以找到過夜的地方,更何況那村莊看起來也不是太平之所,那些房屋裡的跳蚤、蛇蟲鼠蟻之輩,全都是導緻病毒傳播的途徑,他們帶來的消毒用品如今就連醫療用途都難以滿足,更遑論還要用來将那些房屋消毒來作為臨時居所。所以,在村莊裡過夜不見得會比這空地安全多少。
奧古斯丁被鼠類所傷,如今感覺全身乏力,白棘便囑咐他留駐臨時營地,盡量沿着一旁的峭壁将營地修築得堅韌一些,并讓達米安留下來與他協力加固營地。這山谷裡的夜晚太過兇險,臨時營地就是他們夜裡的生存保障,必須保證足夠的堅固以應對未知。所幸這次前來時,他們幾人都帶了空間手環,用來加固的物品還有留存。
白棘則與阿□□翁、尼缪一起,帶着一部分半人士兵進入村莊查探,村莊裡仍有人居住,故而探查時不能太過張揚,此次他們确實沒有帶更多人,趁着天色已經大亮,一行人抓緊時間各就各位,朝着村莊進發。
中世紀的村莊大多屬于貴族的轄地,農戶向各自所屬的領主繳納作物和紡織品等,以換取居住權,并受領主庇護。隻是這并不适合人居住的山谷裡雖有零星幾個村莊,但随着谷内生存條件日漸惡劣,有能力離開的農戶早已經逐漸舉家搬遷,到了近些年,留在山谷裡的人也隻剩不足百戶。
白棘一行人走在村莊裡,出乎意料的是,他們并未遇到太多人。他們特意留心觀察,透過那一道道簡陋的窗戶,很容易便将街邊房屋内的情形看清楚。那低矮的房屋裡,每一戶似乎都在過着水深火熱的日子,如今已經沒什麼可用的勞動力了,許多民房裡甚至都沒有人煙,看上去破敗不堪,像是荒廢許久,看不出一絲生氣。
“再過不久,這裡……或許就不複存在了吧。“阿□□翁眼睛盯着這不大的村莊,似是感慨一般,低聲喃喃道。
其他幾人也被這壓抑的氣氛所感染,許久,都沒人說話,隻這樣沉悶地走在幾乎空無一人的街上。偶爾會有一兩個身形極為瘦弱的人自他們身邊經過,亦是無力再關心他們幾個外鄉人為何在此,他們步履蹒跚地走着,留下一連串綿延不絕的咳嗽聲。
這個村莊如今留下的人甚至不到一半,白棘在每一處路過的房屋前都仔細查看,大半房屋竟都是空置,粗略一算,整個村莊或許僅剩下二十多戶人家。
他們就這樣走了近一日,查探完第一個村莊,他們又繼續前往附近的另外幾個村落,山谷不大,幾個村莊之間相隔也不算遙遠,他們盡快将整個山谷探查一遍,卻并未找到什麼可用的線索。沒有人願意與他們交談,甚至他們上前問詢,亦是被遠遠躲開甚至驅逐,這裡的人防備心很重,苦難的生活狀态令他們無暇再去管其他人的死活。
眼看着天色已經逐漸暗下來,并無收獲的幾個人無計可施,隻得加快腳步準備回到臨時營地。
他們悻悻地走在山谷唯一一條比較寬闊的路上,誰都沒有心情交談,這裡的氣氛太過壓抑,甚至比起山谷之外屍橫遍野的荒地,還更要令人感到不安。死亡與疾病的氣息随處蔓延着,遇到的每個人,身上都是同樣的絕望,這些人早已經沒有了求生的意志,隻日複一日被病痛和貧窮折磨着,等待着最終的解脫。
夕陽已經斜斜挂在半空,落日仍有迂回,被濃厚瘴氣遮擋着,似一片黯淡的顔色,将這還算寬闊土路邊的古怪植物,照出一道道灰蒙蒙的陰影。
一架馬車,就那樣由遠及近,從山谷之外順着這道路,朝着他們飛奔過來。四隻馬蹄踩在地面傳過來規律的聲音,就像是這一整天裡唯一的鮮活氣息,讓這充滿頹敗之色的的山谷,也顯出一絲起死回生之感。
一行人皆是被這馬蹄聲所吸引,齊齊擡頭看向那一架馬車。
馬車自他們身邊路過,并未停下,隻是随着一陣風将那馬車前的擋簾稍稍掀起,白棘晃眼瞟向那馬車之内,似乎是一位戴着鳥嘴面具的瘟疫醫生。
“如今這山谷裡瘴氣彌漫病毒肆虐,已經幾無活物,竟還有瘟疫醫生願意來這裡。“白棘心下有些驚詫,便留神多看了幾眼。
隻見那馬車造型極為樸素,是中世紀最常見的兩輪馬車模樣,車身并無奢華的裝飾,馬車由一匹馬拉着,那馬似乎經曆了長途跋涉,身上早已經被泥路上的塵土沾染得看不出本來的顔色。車廂前面坐着一位穿着粗麻衣服的車夫,高聲吆喝着将車前的馬趕得又快了一些。
白棘眼看着那馬車從眼前經過,想要上前問點什麼,可如今天色已經傍晚,再不回營地,待到夜晚來臨恐怕會面臨意想不到的危險,想到此她隻得作罷,目送那馬車進入不遠處的村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