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時,白棘發現自己倒在一個昏暗的大廳裡。
沒有刺眼的白光,沒有詭異的森林,沒有永恒的茶話會,亦沒有那些盛裝赴宴的人。
她深吸一口氣,抑制住身體内依然翻湧着的不适感,面上依然是不動聲色地,從容地拍掉身上的污漬,不卑不亢地站起身,直視着大殿中央那顯眼的,唯一的女孩。
愛麗絲。
看來,剛才的一切并不是虛構,至少愛麗絲,作為對手的愛麗絲,是真實的。
她壓下眼神中過多的情緒,隻暗自握緊腰間的武器,略向前幾步離愛麗絲近了一些,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女孩身邊圍繞着的,堆成山的累累白骨。
那些都是人類的屍骨,有的看上去已經在這裡待了很多年,骨架的顔色已經變了,有的似是剛出現在這裡,還留有幹涸的皮肉包裹着。
白棘注意到,一些屍骨上有腐敗的痕迹,脖頸處和四肢的位置還留有不明顯的烏青色瘢痕,像是被某種疫病纏身後死亡的人們,看樣子他們生前疾病就早已入骨。
烏青色的瘢痕……很像是,她曾見到過的那種“玫瑰花環“呢。
白棘重新收回心神,集中注意力看向那成山堆積着的骨骸中間的,那一個小小的女孩。
愛麗絲就那樣端坐在無數殘軀組成的屍海之中,那是一個由人類頭骨組成的王座,巨大的頭骨王座似乎與她并不相稱,由于座位太高,年幼的愛麗絲雙腳都還夠不到地面,隻得懸着雙腿,就那樣随意地在半空中晃蕩着。
那是種強烈的違和感,十歲模樣的小女孩,臉上依然帶着天真的表情,就那樣坐在那一堆枯骨之上。
白棘正欲上前幾步,忽地收回了腳步。
不對,如今就這樣貿然上前不妥,無數次戰鬥中累積下來的直覺告訴她,這裡無比危險,她一定遺漏了什麼重要的事,而這件事,就會将自己置于絕境。
到底是什麼?
她重新站定下來,身體仍是不放松,手握緊武器做出戰備的姿态,一邊小心翼翼地,重新審視着坐在頭骨王座上一動不動的愛麗絲。
等等……那隻黑色的兔子,去哪裡了?
白棘瞬間警覺起來,雙眼仍是盯着那王座,餘光朝四周掃視着。
這個大廳有五六個足球場那麼大,肉眼根本看不到頂部,像是隐沒在一片黑暗之中,除了正中央端坐着不發一言的愛麗絲和那枯骨堆成的王座外,大廳四周視線範圍内還能看到許多散落着的,陷入沉睡的人。
她心中一驚,卻不敢稍稍大意,隻将視線迅速移開,極快地看了一眼離她最近的,躺在她身邊的那幾個人。
這一次,她看得清楚了些,那些躺着的人,正是阿維侬和尼缪他們!
白棘想起他們穿過那個詭異的永晝庭院,進入那一道虛掩着的,滲出光線的門,然後,自己便被那門裡的光刺得睜不開眼,失去了意識。
在那之後,便是那永恒的茶話會,和被控制住思維的自己。
想起來了!在推開那扇門之前,站在自己身邊的,就是阿維侬和尼缪,還有如今躺在自己附近的這幾個士兵。
就是現在他們躺着的位置,一直未曾變過!而自己醒來時所躺着的位置,如今回想起來也未曾變過。
他們,一直在原地,卻不在這個空間裡。
也就是說,自從他們推開那扇門之後,所有人就都便同她一樣陷入了昏迷,進入了某個不存在的空間。而在那個空間裡,他們的意識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會被某種意念所支配着,加入那個遊戲。
那麼,如今卻隻有她一個人醒過來,其他人卻還在沉睡之中,又是為何?
到底她與其他人有什麼不同,讓她能夠最先醒過來?總不能隻是因為,某些奇怪的主角光環吧?
她定了定神,将視線重新移回愛麗絲身上。
愛麗絲自她醒來開始,便沒有說過一句話,做過任何動作,甚至就如同一尊雕塑那樣坐在那裡,保持着同樣的姿勢,隻有那雙眼睛時不時眨一下,讓白棘能夠判斷出這是一個鮮活的人。
這并不尋常。
若是愛麗絲想要将她殺死,甚至想要對付她,那麼在她還昏迷時便是最好的機會,愛麗絲大可動手,不需要一直這麼等着,等到她恢複意識為止。
除非……愛麗絲有什麼限制條件,隻能在意識裡殺死她?或者,她還有什麼事需要做,愛麗絲“不能”殺她。
是誰限制了愛麗絲?
白棘隐隐有了一個猜測。
“終于見面了……饑荒。“
聽到這句話,愛麗絲的臉上才有了些許表情,而被白棘猜出了身份,此時她卻似乎并不感到驚訝,依然是漫不經心地,将雙眼移向白棘的方向。
“你可真夠蠢的,我都不想跟你玩了……真無趣,不知道主人為什麼,非要讓我找你玩。“
白棘卻是毫無波瀾,像是印證了某種猜測,她并不理會愛麗絲話中的羞辱,雙眼緊緊盯着那王座之上小孩模樣的身影,緊接着愛麗絲那句嘲諷的話,笃定地繼續說着。
“你的主人,死亡,他想要什麼?我要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