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隐藏的……特殊細節?
她與尼缪的潛意識夢境不盡相同,要是每一個細節都去仔細思考推敲,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她瞬間明白了編号011真正想說的。
“你是說,我和尼缪的夢境裡一定有一個共同點,這個共同點會被刻意隐藏,甚至會在記憶裡做一些處理讓它顯得不特殊也不重要,但它本身在夢境裡一定是突兀的。“
編号011點頭:“沒錯,如果有這個東西,主神意識一定會千方百計将它藏起來,甚至或許它本身就具備欺騙性。可這個東西并不屬于你們的潛意識,所以它的存在一定是不合理的。”
被刻意忽略的,卻不合理的平常之事物。
如何才能讓一件怪異的事,看起來不那麼怪異?如果一件事物的存在本身就是不合理,但卻又要讓它變得合理起來,那就必須——
讓這件事物,處于一個非正常的環境裡。
在普通的環境下,一件不合邏輯的事物很容易就會被辨認出來,這是因為周邊的一切都是正常的、有序的。
但潛意識夢境是非正常環境,一切不合理都會被合理化,天空的顔色不可能是血紅,地面那麼多屍體不可能沒有屍臭,甚至尼缪與白棘處于不同的異次元空間,這件事本身也不合理。
但這些事,全都不是編号011口中那個“特殊”,因為這些都是潛意識裡已經存在的事。這個邏輯,與白棘自己脫離夢境時的邏輯是同樣的,隻要是自我認知裡已有的事,在夢境中出現任何變體,都可以視為合理。
反之,若是潛意識裡沒有存在過、或是不在自我認知中的事,那麼它就不屬于主體本身,也就不應該出現在主體的夢境中,它就是不合理的。
況且,這件事還需要是她和尼缪夢境裡都有的。
是什麼?
見白棘一時想不出,編号011亦沒有再催促,今天他隻是把這幾件事告訴白棘提醒她注意,況且剛才二人商議也已經确認了暫時的應對之策,更多的細節僅憑她一個人還不夠完善,這件事不算當務之急,之後再找尼缪共同回憶,該是更為穩妥。
事情商議得差不多,白棘卻是再無半分困意,大腦高速運轉之後皮層已經處于興奮狀态,看樣子是暫時消退不了,況且還有咖啡的加持,如今她整個人早已睡意全無。
不知不覺又到了深秋,比起她所在的上一年,氣候還更要冷上幾分,現下又已經快要淩晨4點,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時候,白棘不覺縮了縮身體。
坐在另一個沙發上的編号011敏銳地注意到了她的這個小動作,神情裡有些困惑,他微蹙着眉,饒有興味地觀察着白棘感覺冷的表現。
或許是深夜和這間溫暖的病房放松了所有人的警惕,此時的編号011看起來好像都真實了許多,不再像最初那個一絲不苟的機器人,臉上的表情相較一貫的他,也顯得有了些人味。
沉默了半晌,他斟酌着語氣,臉上的表情難得帶了些關心:“冷,是什麼感覺?”
白棘順手拿過放在沙發上的毛毯為自己蓋上,聽着這個問題想了半天,卻不知要如何形容。
如何跟一個盲人形容“藍色”呢?
同樣,如何向一個沒有感官的人,形容“冷”的感覺呢?
“你們……不能有方式體會這些感知嗎?“
編号011也認真想了想,眼睛裡依舊是困惑:“我的數據庫裡有每一種感覺對應的詳盡描述,但……那些詞很難輔助我的想象。”
他稍停頓了下,繼續補充解釋。
“我們的身體并沒有執行對人類感官和情緒的禁令,是能夠自行選擇是否開啟的,但……我幾乎封閉了感官系統,隻留了少許感興趣的部分,比如一絲絲味覺。“
窗外的光線變得愈發昏暗,屋裡僅有島台的區域亮着燈,光線從島台傳到沙發區域,柔和地籠罩着沙發上的人,兩隻貓全部挨着白棘睡得正香,有某種情緒在空氣裡緩緩流動着。
是……暧昧嗎?好像也不是,白棘并不戀愛腦,更不會對一個……機器人産生感情,就算是高智能矽基生命體也一樣。
她輕微地晃晃腦袋,将腦海中亂七八糟的雜念排出,語氣卻不由自主變得柔和一些:“所以,你沒有封閉情緒?為何?“
編号011似是無意識地看了白棘一眼,眼裡的情緒如同錯覺般稍縱即逝,他很快移開眼神,聲音裡卻多了些不易察覺的笑意:“我是觀察者,需要了解情緒的意義。“
白棘聰明地沒有再追問下去,沙發上的兩個人默契地沉默着,卻并無尴尬或是局促的感覺。
她開始覺得有些累,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窩在沙發上,兩隻貓柔軟的身體靠在她身上,暖暖地緊挨着她,此起彼伏的呼噜聲極治愈,在這靜夜裡更是明顯了很多。
耳邊聽着那聲音,蓋上毛毯的身體又暖和了些,她竟有了些困意。意識逐漸離開身體,迷迷糊糊之間,白棘恍惚地想起,自己似乎還是頭一次,有第二個人在身邊的前提下,竟然就這樣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