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為了印證自己的猜測,白棘轉向前排的尼缪,向他求證。
“你是否還記得當時,你在進入潛意識夢境的開始,有沒有什麼特殊的事情發生?比如,你是否曾聽到過某個聲音,問了你什麼,或是對你說了什麼。”
“若我的推測沒錯,那麼你在進入真正的夢境之前,也一定被某些話所影響,讓你的内心産生了懷疑。“
“然後從那時開始,你才真正進入了萬劫不複的深淵。”
與白棘同樣,尼缪也曾被拖入過潛意識夢境,或許是他心中的執念太過深重,那時他甚至無法自己醒來。
後來還是白棘通過編号011的連接,從自己的夢境進入到尼缪的夢境裡,才成功在潛意識深處喚醒了他,将他帶回來。
自那之後,許多事情便接踵而至,白棘忙于處理其他問題,便暫時将潛意識夢境一事擱置下來,未曾繼續深入調查。
但事情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若不能排除這個隐患,它就始終會成為埋在腦海裡的定時炸彈,況且極有可能對手還掌握了這個對于她來說很緻命的弱點。
白棘不能容許這樣大的一個隐患埋在她自己體内,它随時有可能爆炸,如今眼看着又到了南方政權之戰的關鍵時期,他必須要提早布局好,至少要親手,将所有能想到的隐患拔除。
果然如她所料,尼缪的夢境中,同樣有着這樣類似的開端——某個不懷好意,直指向自身弱點的問題。
如今二人仔細回想,這才清楚地回憶起,在所經曆過的夢境之中,那不懷好意的入侵者,究竟是如何,一步步讓入夢者陷入那樣的境地。
尼缪在跟随埃德裡克大人進入那一條黑暗的通道時,便已經被拖入夢境,當時他聽到的,卻是一個更尖銳的問題。
“你想要保護的究竟是誰?是這個從未認同過你半人身份的人類國度嗎?還是那個被描繪出來的理想國,那個虛幻的夢想?”
“還記得嗎?你的人類母親——就連她,你都未能保護。”
仿佛一柄直插胸口的利劍将他貫穿,那時的尼缪就這樣陷入那個循環往複的噩夢。
血紅的天空,殺不盡的怪物,還有,明明用盡了一切辦法,可卻還是一次又一次死在他面前的,自己的“母親”。
夢境中的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年幼的半人少年,他隻能眼睜睜看着那個帶着自己四處逃亡的女人被肢解,溫熱的血甚至濺到他的臉上,他忘記了為何要戰鬥,為何要躲藏,他隻剩那一間記憶中帶走了那個女人的小屋,可那裡門窗破敗,又怎能護得下兩個誘餌般的孱弱生命。
無數次,他重複着那絕望的一幕,他的眼中隻剩下猩紅的世界,他忘記了自己如今已經長成了能夠戰鬥的少年,他唯一記得的就是,要躲藏,不要被發現,要保護好這唯一的躲藏之地。
不然,就會死!
直到那女子出現在他的夢裡,直到,他終于還是被迫清醒過來。
而白棘的兩次夢境,卻不知為何,那入侵者連身份都不再掩飾,憑着幾個問題,幾段地獄般的畫面,就這樣差點讓她整個人完全崩潰。
白棘記得,自己當時與那裁決者針鋒相對,然後似乎是極其突兀地,一個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那個聲音在問她,“你想要的那個理想國,真的屬于你嗎?”
那個聲音甚至稱呼她,旅行者白棘。
她将整個夢境仔細複盤了許多遍,而整個夢境的違和感,恰恰便是從這個問題開始。
之後所發生的一切,從夢境中塞巴斯蒂安成為君主,到将同伴的死亡慘烈呈現在她面前,甚至那條枯骨鋪就的通往王座的路,和那個由無數生命托舉起來的理想國,夢中的一切都在誘導着她,想要她崩潰,想要摧毀她的意志。
想要讓她,将道德和人性踩在腳下踐踏,然後親手殺了昔日的同伴。
是的,這并不是什麼未來,不會是這樣。
這隻是一個經過精心編排的,充滿着惡意誘導和精神污染的沉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