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克裡昂見白棘收回武器,以為她見力量懸殊過大準備投降,眼中嘲弄之色更甚。他的動作未停,腳下邁開大步上前,手中長槍舉過頭頂,打算将眼前這個比自己身形小了許多的人類女子刺個對穿。
白棘卻絲毫未見慌亂之色,她面沉如水,不閃不避,唇邊卻浮現一絲志在必得的笑意,雙眼直直看向那龍族少年的身後。
似乎察覺了有某種不對勁,德拉克裡昂慌忙收了長槍勢頭,但顯然晚了一步,隻感覺耳邊傳來一陣浸入骨髓的寒意,幾乎是下意識地,他側頭避過,肩膀的位置卻傳來一陣劇痛。
仿佛是不可置信般,那龍族少年顧不得肩膀處傳來的疼痛,轉身便将手中的長槍順勢刺向剛才襲擊的位置,動作極快,卻依然還是撲了個空。
德拉克裡昂可以算是如今龍族部族裡最骁勇的戰士,他很少會吃這種程度的虧,更别說還是在自己最輕視的人類領地上。
龍族本身性情沖動,而德拉克裡昂的性情,則更是被過往那些無往不利的戰績養得不可一世,如今連着兩次吃了暗虧,他哪裡咽得下去這口氣,索性放棄了面前的白棘,沖着身後便是一連幾下長槍直刺而去。
還未看清目标,手上隻感覺到那長槍槍頭刺入骨肉的感覺,德拉克裡昂心頭一喜,一邊發狠般用力攪動着長槍這端,一邊擡起了頭,試圖看清究竟是誰朝自己肩頭給了那一下。
先是四條枯骨般的馬蹄……不,那就是枯骨,骨殖之上甚至還帶着陳年腐朽的灰白色,像是下一瞬間便再也承受不住那馬蹄之上的身軀,就此全部折斷。
再往上看就能發現,連同那匹馬的身體,整個馬身都是腐敗的,馬的腹部還剩下些早已幹涸多時的血肉,兀自吊在灰白的肋骨下方,呈現出死亡多時的死肉的樣子。
德拉克裡昂心下大駭,趕忙将腦袋擡高,試圖尋找剛才自己的槍頭刺中的身體。
卻見現下坐在那骷髅馬背上的,正是另一副陰森的人類骸骨。
那骸骨身上依然穿着生前的铠甲,雖曆經了許多時間,甚至铠甲的主人已經死亡,那副铠甲卻帶着它的主人生前身後殺死的所有人類、所有其他一切生物的血迹,如今正威風凜凜地,穿着在一副枯骨身上。
而那副枯骨……
德拉克裡昂平生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畫面,那枯骨的半幅面容之上仍帶着笑意,另一半卻連着皮肉一起腐蝕,隻殘存些枯肉就這樣挂在顴骨的位置。
而剛才自己慌亂間所刺中的,正是這枯骨未被铠甲保護着的頸部,如今自己那柄長槍還依然插在它頸間的位置,那裡還剩下些肉,卻再也沒有血液流出。
隻見那枯骨不閃不避,似乎并無什麼痛覺,右手那柄紋飾精美的劍卻不偏不倚,自馬上斜斜而下,正刺中德拉克裡昂的右肩。
白棘眼見德拉克裡昂竟不管不顧舍棄了自己,轉身與阿維侬的榮譽騎士陷入混戰,心下亦再無挂礙,沉着地朝後退了幾步,重新護在阿維侬身邊,冷眼觀察着敵方的動靜。
這些龍族士兵身高幾乎都超過2.5米,皮膚堅硬尋常武器難以刺穿,同時還有着驚人的速度和難以對付的遠程武器,人類士兵在他們面前自然少了優勢。
好在之前的部署中,人類士兵就不作為戰鬥主力,如今尼缪指揮着半人軍隊與龍族纏鬥,二者多少有了相對制衡。
但僅僅這樣還遠遠不夠。
白棘餘光瞥見身側的阿維侬面色一片煞白,她像是耗盡力氣般,眼看着就要倒在地上,白棘眼疾手快地将她整個人扶住,看着阿維侬充斥着灰白色眼翳的雙眼逐漸恢複了原本的異瞳,然後緩緩找回了自己的意識。
阿維侬對詛咒的應用尚不如白棘熟練,對方數量龐大又不容易控制,這次她剛開始嘗試控制體内的詛咒氣息,就差點被奪了意識,幸好她咬着牙強自控制住了最初對大腦深處的沖擊,這才将瘟疫的力量,全部釋放出來。
她隻待意識全部回到身體,便嘗試着重新站穩,眼神重新變得清明,阿維侬朝着白棘點頭示意自己沒事,一邊眼神重又看向龍族的陣營。
一團裹挾着渾濁氣息的灰綠色濃霧,就這樣毫無征兆地,從每一個龍族士兵腳下緩緩升起。
最初,陷入混戰的龍族士兵,甚至就連與十二榮譽騎士纏鬥殺紅了眼的德拉克裡昂都沒有意識到危險,隻将身邊一切抛諸腦後。
嗜血的沖動燃燒在它們體内,讓它們根本就抗拒不了那種最原始的,想要厮殺個痛快的狂熱。
直到那鬼魅般的霧氣逐漸纏繞上它們的身體,最先是雙腳感覺有些異樣的麻木,緊接着便到了腰間,如同成千上萬細針刺着,那般錐心的疼痛到了胸口……然後便是沉悶的,腐臭的氣味逐漸充斥着它們的整個鼻腔。
它們終于不安地察覺到,這股腐臭的死亡氣息,竟是來自自己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