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四十壽辰,皇宮院外張燈結彩,各部官員的車馬在宮門外排起長龍。紅珊瑚擺件,澄金玉如意,各色西域美男,天下奇珍盡彙此處,隻等禮部官員登記入庫。
過了正門,進大殿還需一番搜查。
幾名女官頭戴高帽,在殿外一字排開,個個身形勇猛,面容威凜。那佩劍刀鞘已磨成手指形狀的凹陷,隻怕是上陣殺敵的老将了。
“陛下四十壽辰,百官觐見,馬虎不得,恐混入敵國細作,特讓本将于殿前看守。”
“秋相,請吧。”
諸葛鐵拳說罷,身後幾名女官依次上前搜查。摘了官帽,褪去官袍,就連靴子也一并脫盡,秋成光張開雙臂,神色泰然地在盤中放下玉佩細軟。搜身就要結束,耳後忽然傳來一陣哀嚎:
“諸葛大人饒命,下官也不知這毒針何時落入袖口中!還請諸葛大人明鑒!”
“拖下去。”
“是!”
秋成光眉頭一皺,這細微的表情逃不過諸葛鐵拳的眼睛,心中已然有數。秋成光身上實在沒搜出什麼異樣,女官正欲放行,身邊忽然多了個陌生女音:
“諸葛大人,細軟的荷包還未看呢。”
“荷包怎能裝物?”秋成光冷哼,“你這小官,可曾學過規矩?!”
官場浸淫多年,秋成光的威壓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大膽的女官身上。女官低着頭,聲音不急不緩:
“大人此話差異。雖不能放物,可耗子藥啊瀉藥啊還是能裝一裝的。下官隻怕大人不小心将荷包抖落餐食,鬧了肚子。”
女官将荷包打開,手指在其中攪了幾圈,見無異樣,又恭恭敬敬地把荷包呈上:
“下官多想了,大人是沒有這般癖好的。”
秋成光冷哼一聲,正欲發怒,目光忽然落在女官托着荷包的手指上。他兀自盯了一會兒,什麼話都沒說,邁步入了正殿。
官員品級自上而下,依次搜身,諸葛鐵拳對這名陌生女官要查荷包的舉措并無異議,本以為是大戶人家走後門的女兒,不料竟是個有想法的,也就随她去了。
“魏大人,您請。”
陛下壽辰,魏銘作為親信,今晚面子功夫做的很足。他一身黑錦鶴紋長袍,繡面針腳細密華貴。此身層疊,為添尊貴之感,足穿了四件絲衣。
大殿前,魏銘風清朗月地立着,擺足了款兒,江雪寒一件件脫去,累得滿頭大汗。
他平日鮮少穿的這樣花枝招展。江雪寒雖有怨言,卻也不得不承認,陛下看中他實屬正常。
他确實是個有姿色的。
“依你之見,本官這身可奢靡,可貴氣?”内裡的絲衣滑的江雪寒差點沒抓住,聽魏銘尋她打趣,她抹了汗水,賠笑道,“大人說笑,大人最是天人下凡,俊朗無雙。”
“魏大人,那這荷包……?”
咚!
話落,一包織金袋子落入木盤,分量之重,差點把盤底砸穿。
江雪寒臉上的笑意終于真誠了。
她打開荷包,手指變戲法似的在裡面攪和一圈,一圈還不夠,又換了一隻手,來來回回攪了四五趟。等她檢查完,把織金袋子還給魏銘,織金袋子肉眼可見的扁了。
魏銘偏過頭,眼睛微眯,終是什麼都沒說,任她揩油。
約摸半個時辰,搜查結束,諸葛鐵拳與其他女官環繞殿外。暗處,一個身影偷偷溜了出去。
大殿内,陳年酒香彌漫,金磚印着燭火,照得四周铮明瓦亮。百官跪坐堂下,淩雲志衮服加身,盡管年過不惑,一雙鷹眸也沒有半分渾濁,她舉酒掃視大殿,聲音中氣十足,比平日多了分随和:
“今日乃朕的壽辰,衆愛卿不必拘禮,美酒佳肴任卿享用。”
魏銘跪坐桌前,朝淩雲志行禮:
“陛下,臣有一禮。”
“哦?”淩雲志放下玉筷,“何禮能入得了魏卿的眼?速速呈上來。”
魏銘是陛下心腹,因此在壽辰變着法地博聖心也尋常。百官見怪不怪,原以為又是什麼奇珍異寶,卻沒想殿外候着禦膳房的女官。
禦膳房給衆人加了菜,可惜菜肴無非是家常素菜,豬羊雞牛一類的,分量可觀,可擺盤粗俗,實在不登大雅之堂。
衆人疑惑之際,魏銘俯身行禮:
“陛下,此乃醉花樓廚子烹饪。現民間盛傳,若是米面生銀,菜肴生金,則代表我大武王朝千秋萬代。”
“今陛下壽辰,臣鬥膽請百官見證。”
話說的冠冕堂皇,百官笑着應和,心底卻是淡然。每年過壽都有這麼個流程,而這大殿之上,唯有魏銘的章法最讨歡心。
可這樣的法子無論過程如何,結果總是定下的——文武百官配合着演戲,天賜祥瑞總在陛下碗中。
而今年卻不知是什麼章程。
菜肴上座,淩雲志并未動筷,隻品美酒。跪坐的官員有幾個實在好奇,便用筷子翻動一盤牛肉——
牛肉下赫然躺着一粒碎銀子!
打首的官員面露喜色,當即跪地叩首:
“陛下,是銀子!天賜祥瑞,保佑我大武朝千秋萬代!”
此話一出,周圍官員也一同跪地叩首。淩雲志面帶笑容,擲地有聲道:“賞!”說罷又示意其餘百官,此次宴席不必拘禮。
很快,又有官員在一盤清炒蘑菇中發現碎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