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李絨飛的眼睛像蒙了一層灰,逐漸黯淡下去。
“陛下,秋小姐是個可憐人。”
“但,她命不該絕。”兜了一圈,淩雲志終于回到軟椅,眼神落在柳州的信件。
“會有人來幫她的。”
——
柳州地大物博,美食,文化,習俗多不勝數,各個村落間也有自己的傳承,出了這二裡地,除了地方口音外,和外鄉人沒什麼區别。
江雪寒年僅八歲的時候,族中長輩就曾給她講過這樣一個傳說:
早在上古年間,媽祖還未飛升時,曾在晉江下遊開辟出一個洞穴。洞穴得天獨厚,山川花鳥,奇珍異獸應接不暇。
後來,媽祖飛升時,用白蓮根降下甘霖,選擇一位品相俱佳的女子為聖女,上傳下達,聆聽媽祖旨意的同時,也保佑一代代村民。
可随着第一代媽祖聖女的逝世,這個洞穴也自此消散。後有村民開山挖河,尋找了數十年,洞穴真就像在世上消失了一樣,半點存在過的蹤迹都沒有。
柳州一代代人逝世,這個洞穴也就成了傳說。至今,隻有老一輩的姑姑才能講出個大概來。
可江雪寒沒想過,自己竟然能來到這傳說中的洞穴。
這裡,說是洞穴簡直是小觑了,這裡廣闊,茂密,江雪寒第一眼望不到盡頭。
柳州的十月天氣微涼,花草樹木已然凋零,一片衰敗之相。而這裡氣候如春,擡眼便能見參天的綠葉粗幹,暖風吹來陣陣清甜的瓜果香氣,說是仙境也不為過。
“江……雪寒?”
愣神之際,周娘子竟是叫住了她。江雪寒回神,正準備問問這裡的情況,剛開口又覺得不對。
她疑惑道:“周娘子,你怎知我的名字?”
“我叫周天驕。”周天驕挽着江雪寒的手,她面色紅潤,四肢修長健壯,絲毫看不出前日生完孩子的慘況。
她朝姜大力那點點頭,“大力前天晚上說你會來這裡,已經和這兒的姐妹說過了。沒成想,竟是慢了一天。”
慢一天?
江雪寒算算日子,姜大力要暗殺魏銘,确實是前一晚的事情,可魏銘反應夠快,這麼算,也倒說得過去。
“所以。”江雪寒看着眼前這一群高矮胖瘦,各個年齡的女子,更加确信了心中所想。她道:
“姜大力,把所有牌坊村的女子都接到這兒來了?”
周天驕搖搖頭:“不止大力一個人。”
不遠處,姜真藝一改吊兒郎當的表情,從袖子裡摸出一對足以仿真的泥人,惹得周圍小女孩哈哈大笑。
另一群年輕女子,人人手中拿刀,健壯的身軀足以匹敵任意國家的精銳兵馬。她們削去豬肉,剔下排骨,又細細打磨,終于做成一根細長的,類似于人體腓骨的長條。
“真藝做泥人,有屠殺豬,她們也經常帶女子進來。”
說完,周天驕嘶了一聲,面容困惑。她朝洞口張望,“诶,今天怎麼不見有屠?她年歲尚小,時常迷路,總是和姐姐們一起來的呀。”
罪魁禍首,江雪寒,忽然覺得自己的額頭被一塊骨頭砸中了,眼冒金星。她輕咳一聲,打哈哈糊弄道:
“也許、也許是她太忙了……”
洞穴和牌坊村全然不同,這裡隻有女子。一路上,江雪寒真當到了仙境,她這個外來者既不好意思,又抵不住心中濃濃的好奇。
村莊,院落,還是農田,這裡應有盡有,還有參天的桃樹,她站在樹根底下好似一隻渺小的螞蟻,掉落的葉片都有她半個身體大。
孩童在田間玩耍,女子習武讀書,或做農活,一切都井然有序。
路邊,一具具“屍體”放在火爐上炙烤,最終融化,成為一攤模糊的黏土。
姜大力早就說過,姜真藝是個出色的手藝人,而姜真藝也在她和魏銘成婚的後一天說過,若再多給她一個時辰,她做的泥人足以仿真。
看來,配冥婚的女屍,以及“趙小子”的女童,都是姜真藝親手捏的泥人。
至于牌坊村死去的男人,江雪寒想,一切都要歸功在姜大力的頭上。
外鄉女失蹤,買家才是最要緊的,一旦有了需求,市場就會流通,人口拐賣又是個暴利的灰色行業。
姜大力雖貴為媽祖聖女,可阻止不了人心罪惡的欲望。
那便隻能用最簡單的方法——
殺。
殺了買家。
雖然血腥粗暴,可姜大力能力有限,牌坊村每天血案無數,悲劇無數,她分身乏力,自然隻能以最簡單的方式,把釀成悲劇的人一刀兩斷。
江雪寒想着想着,便克制不住地笑出聲。
看着眼前一片祥和,溫馨的景象,她心中居然生出一股惡劣的想法。
殺了他們,才是最有效的方法。
她被自己這個想法震驚到,她開始反思,可又抑制不住地竊喜。她覺得自己瘋了。
殺人是對的。她真的瘋了。
周天驕站在一側,看江雪寒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便也走開,想讓她一個人靜一靜。
畢竟,每一個被“殺害”,被帶到這裡的女子,起初都是這樣瘋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