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沒有一絲雲,來自西北的風吹起陣陣濃重的血腥味。梁州場外兩日夜的厮殺,兩軍都有折損,卻鬥志不減。
那梁州城牆是十五年前大晛名匠所建,牢固堅實堪稱舉世無雙,趙釴大軍猛攻兩日兩夜,終于殺退堅守的北灤軍,拿下東南面的城牆。
那護城首領帶隊且戰且退,當東面天空泛出一絲魚肚白時,他聽到數聲熟悉的銅吼,頓時精神大振,大聲向四周鼓氣:“覃将軍來了!今日定是趙釴的死期!”
戰馬嘶吼,随着天色泛白,大軍臨近,護城首領疲憊的身體裡又憑空生出一股力氣。
“将軍,不對!這不是我軍的信号,将軍……”
“列陣,莫要慌了陣腳,再仔細聽聽。”
“不對!将軍!真不是我們!将……”那喊話的軍士話沒說完,被一支飛矢射穿了喉嚨,瞬間委頓在地再沒了聲音。
“怎麼可能!列陣,禦敵!”
護城首領還未重新提振起士氣,便已經陷入了玄甲兵的包圍。他在人牆中戰至力竭,最後似無直覺般跌下馬來,被一槍穿透胸甲。
他到最後都沒想明白,覃将軍率領的主力大軍為什麼沒有在兩日夜後即使趕到,趕到的還是趙釴的隊伍,趙釴到底有多少人。
覃骕率大軍疾馳在橐縣延緩起伏的山地之間。比起駐紮梁州半年的北灤軍,趙釴的大軍無疑更加熟悉此處的地勢,聽說趙釴給這支随他北上梁州的隊伍起名靖安軍。靖安軍在橐縣東南部的山地間奔馳,避免正面和他交鋒。
他已經有探子确知靖安軍五萬人在此處,這就是趙釴的主力無疑。
天空依然萬裡無雲,多年帶兵的直覺讓騎在馬上的覃骕無端生出一絲不太好的預感。
昨日派去梁州城的探子還沒有送回消息,覃骕令大軍停下修整,重新往西北派了探子。
午後,天氣開始轉陰,有一名灰頭土臉的斥候騎馬從小道上飛奔而來,帶來了一個令覃骕異常吃驚的消息,趙釴的五萬主力圍住梁州城池開始強攻,守城将領傳出軍情緊急信号。
覃骕有些慌張:“趙釴的主力怎麼會在梁州城?那我們正在追擊的這幾萬兵力是哪裡來的?”
那斥候也無力回答,他隻負責把自己探知到的消息傳遞回來,他日夜疾馳,已經兩日夜沒有合眼,覃骕讓他詳訴了一遍軍情,便揮手讓他離開了。
覃骕下令加快行軍,追上正在迂回行軍的靖安軍,以多數的兵力将之殲滅。
可情勢十分不妙,傍晚時分,軍中派出去的第二、三批斥候終于回到營中,帶回的消息直接打消了覃骕急行軍的念頭。
在橐縣延緩起伏的山地間和北灤軍迂回的并不是趙釴的部隊!隻有外圍的小股是趙釴的靖安軍,五萬部隊實際上是來自梁州西面的雍州軍。梁州城池被趙釴主力強攻拿下,留守的将領已經殉國了。至于雍州軍是什麼時候加入梁州戰場的,不得而知。
領軍多年,覃骕聽到接連而來的消息,感到後背密匝匝地出了一層汗。
拿下梁州後,他确實在軍中生了一場病,以至于引起了大晛國内的種種猜疑。但他也恰巧利用這個時間,秘密鞏固了梁州西南面的峻縣。相對于建在中部的梁州城池,峻縣才是守衛梁州的第一道防衛。
他能設想到趙釴猜到他主力不在梁州城中的戰略,但沒有設想過趙釴能和西面的雍州軍合作。雍州如今依然是大晛的塵土,臣服于朝廷,不可能連雍州軍也起來造反了。
覃骕在帳中召開會議,下令部隊放棄雍州軍,立刻回守峻縣大營。
趙釴這一次北上,到此時終于徹底激起他的鬥志。
梁州城恢複生機之相是他大半年以來的刻意為之,趙釴就算此時得了,得到的也是一座空殼子,城中的糧草器械早已盡數轉移到峻縣大本營。
他依靠峻縣大本營,面對趙釴的靖安軍仍然可以保持優勢。
太初宮重華殿。
朝會的時間已比往日多了兩個時辰,但殿中元慶帝和群臣都絲毫沒有結束的意思。出使東海與白濟新羅兩國交涉和南下交州海岸查商船的人選已經定好。現在就是北上梁州剿滅叛賊趙釴的主帥人選仍然沒有定。
有人提議趙釴不可小觑,此次讨伐須由一位皇室宗親或者皇子坐鎮,得到群臣的附議。趙釴雖然隐退多年,但那畢竟是曾經的殺神。
此提議一得到元慶帝的許可,太子皇甫承疇和六皇子皇甫仲霆皆跪在殿中自請領兵。
元慶帝卻沒有允準二人。
“太子,不日就是南海占婆國國主率群臣抵達我建康城朝見的日子,你須代朕在京中招待占婆國主。至于仲霆,你雖勇氣可嘉,但尚未有過領兵上戰場的經驗,或不能擔此重任。”
這時左都禦史上前道:“陛下,若是要論領兵上戰場的經驗,臣倒是有一個人選,祯王殿下。祯王殿下元慶二十七年間曾領軍東海,後又為陛下鎮守邊疆長達一載有餘。雖然隻是作為随行副将,但領兵經驗不輸于軍中将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