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敢動這車,隻敢用最污穢的粵語将這天地人世、祖宗數代問候了個遍。
裴關禾的哭聲漸漸弱了下來,甫一擡頭,假睫毛都黏在臉頰上,被她嫌棄地扯掉。
“哭好了?”裴之聲淡淡地問。
她側頭看這個表面永遠雲淡風輕的弟弟,“聲仔,你對你女朋友也這麼冷漠嗎?”
裴之聲拍拍褲腿,起身,“哭好了就上車,回家。”
“你想不想她?”裴關禾問道。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說完,他上了駕駛座。
裴關禾跟着上車,“我有辦法讓她來港城。”
裴之聲換擋的手頓住。
這天晚上,裴之聲把裴關禾送回家,自己卻在外面遊了很長時間的泳。
偌大的無邊泳池激起一浪一浪的水花,裴之聲遊了不知多少個1500,到了快脫力的時候,他才一把扯下泳鏡,撐着身子上岸。
水珠順着精悍的肌肉線條流下,一隻手遞來浴巾。
裴之聲接過,随意地搭在身上。
“你還沒睡。”他說。
何言連睡衣都沒換,還是一身斯斯文文的棉質襯衫配西褲,“看你遊得這麼起勁,勾得我也想遊一會兒了。”
“既然你來了,那回答我一個問題。”
“你說。”
裴之聲拎起桌上的一瓶功能飲料,仰頭飲盡,将空瓶子抛進幾米開外的垃圾桶,輕飄飄地問了句,“傷裴關禾的那個男人是誰?”
“二小姐這段戀情很隐秘。”何言說,“我唯一知道的,那個男人總是穿着中式衣服,而且很喜歡竹子。”
這是一片清幽的竹林。
季如煙沒想到在陽城這樣的地方還能找到一片竹林。
她是陪林澈來散心的,但這地方卻是鐘翊沉推薦的。
“如煙,我是很難受,但我目前還沒有隐居山林的打算。”林澈說,“該不會待會兒還有什麼小橋流水、古琴長笛什麼的吧?”
林澈不愛這些太過文雅的東西,她自诩一俗人。
“确實會有一場音樂會。”季如煙說,“不過演奏的人你也認識。”
“誰啊?我還能認識這種人?”
“鐘翊沉。”
林澈在腦子裡搜索這人的相關信息,“你說高中隔壁班那個跟你關系很好的學霸?”
他倆認識也是因為季如煙,沒有别的聯系了。
“他今天在這裡有一場獨奏會。”季如煙拉着她往前走,“其實你現在也需要靜一下心,聽聽看,實在不喜歡,我們提前走就是了。”
“行,既然是你為我安排的,我是不會拒絕的。”
季如煙以為鐘翊沉的獨奏會會有不少觀衆,結果到了約定的地點,搭起的座位隻有兩張。
林澈跟季如煙對視一眼,然後同時看向亭子裡那道颀長瘦削的身影。
鐘翊沉換上了一身頗有仙氣的白色長衫,風過時,長衫飄逸,他向前幾步,溫和一笑,“你們來得還挺早。”
林澈壓低聲音,“我雖然文化水平一般,但此時此刻我想起了四個字,仙風道骨。”
季如煙跟着笑,“你的獨奏會,我可不敢遲到。”
鐘翊沉會好幾種民樂,最擅長的是蕭。
“二位,請入座。”
“隻有我倆啊?”林澈問道。
“自然。”鐘翊沉說,“今天是為你們開的專場。”
“那我可太榮幸了。”林澈挽住季如煙的胳膊,“都是拖了你的福。”
鐘翊沉吹了首“覓徑”,蕭聲綿長凄婉,風過竹林,陣陣清涼惬意。
林澈聽着聽着就不自覺地靠在椅背上,合上了雙眼。
季如煙把手機開了靜音模式,放在了旁邊的小桌上,這時,屏幕卻亮了起來。
來電顯示沒有備注,隻有一串IP顯示在港城的号碼,而那号碼她已經很熟悉。
季如煙隻用餘光瞟了幾眼,沒有接聽。
後來又進了幾條短信,她沒管。
鐘翊沉垂眸,認真吹奏,餘光所在之處,是不專心的某人。
季如煙的手終于還是伸向了小桌,她快速看了眼信息,便又放了回去。
-這次又是誰讓你分心。
蕭聲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