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瑜是正在休假的時候接到了上司的電話。
電話那頭的男人,用着他熟悉的不用刻意也低沉磁性的嗓音,言簡意赅地隻留下了一句:“過來一趟。”就挂了電話。
作為傅時這麼多年的總助,這種在非工作時間突然搖人、且命令都下達得不明确的情況,黃瑜是第一次碰到。
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在與公司對接後,确定了傅時的行程,就立刻趕往了老闆的家裡。
傅時居住的晟和小區是a市有名的富人區,經常有人在小區的出入口拍攝豪車視頻發到網上去,網友也更是把晟和與有錢人化作對等号。
他很久沒來了,到了老闆所在的頂樓,按門鈴沒人理,想了想,黃瑜還是直接輸入了密碼。
推開門,他一眼沒有看到人,隻有一隻白色的博美犬,黃瑜彎腰沖它叫了一聲:“湯圓。”
湯圓還記得他,在他旁邊歡快地轉圈圈。
黃瑜一邊撸了兩把狗,一邊繼續看自己老闆在哪。
他最後是在書房找到了坐在沙發上的傅時。
男人一身白色襯衫與銀色的西裝褲,即使是坐着,他那雙因為過長而顯得無處安放的腿,也被西裝褲襯出了絕對的優勢。襯衫沒打領帶,一排扣子的最上面兩顆沒有系上,敞出一副放蕩不羁的模樣。
而配套的西裝則被随意扔在了不遠處。
作為他的助理,黃瑜知道這套是才從國外頂奢品牌那邊定制空運回來的,可他連在心裡吐槽一句暴殄天物都沒功夫。
因為傅時居然在吸煙。
屋裡的煙味已經很重了,男人修長的手指捏着一根煙放在嘴邊,也不知道是在抽還是沒抽,隔着煙霧,黃瑜品出了老闆眼裡的一絲空洞。
這可真是太稀奇了。
傅總今年才三十二歲,在一衆生意老闆人中,可以說是相當年輕了。但平日裡卻俨然一副老幹部作風。
不吸煙、喝酒少,去哪開會大多是玻璃杯、茶葉水的配置。每日晨起鍛煉,所以身材保持得很好,除了必要的應酬,就是回家陪老婆。
這樣帶着頹廢的樣子,黃瑜從沒有見過。
哪怕是腦海中已經閃過無數個猜測了,黃瑜也沒有表現出現,隻是叫了一聲:“傅總。”
那根像是沾在了男人唇上的煙終于動了動,傅時抖了抖,燃盡的煙灰便飄飄灑灑地落到他的衣服上。
看得黃瑜不可置信,這真的是那個自己有點潔癖的老闆嗎?
好一會兒,傅時像是終于回了神,将煙拿得遠了一點,指了指桌上的幾張紙開口:“看一看。”
聲音有些啞。
黃瑜剛彎腰,又聽他說:“坐。”
于是他轉為坐下了才拿起桌上的紙。
首先印入眼簾的“離婚協議書”幾個字,就讓他蓦然兩眼一黑,扶了扶眼鏡再看一眼,沒錯,是離婚協議書。
黃瑜咽了咽口水。
傅總有多愛老婆,公司是沒人不知道的。
男人有錢就變壞幾乎是所有人的共識,黃瑜所認識的有錢人,沒幾個潔身自好的,隻有傅總是例外,而且不是作秀,這夫妻二人的感情,是有目共睹地好的。
怎麼會不聲不響地鬧到離婚這一步?
黃瑜幾乎是馬上就翻開第二頁了。
他看的時候,傅時就在那邊繼續吸煙,也不催促,一句話都不說。
一直到他看完。
手中的紙已經回到了第一頁的離婚協議書幾個字上。黃瑜再次扶了扶眼鏡,盡管此刻心中思緒萬千,他還是本着自己的職責,第一時間先抓重點。
“傅總,您如果想要以這上面的條件離婚的話,我覺得還是讓公司的法務組來比較好。”
傅時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盯着他。那漆黑的眼眸,帶着森冷的寒意,讓被他盯着的黃瑜莫名地覺着涼,正坐立不安的時候,才聽到傅時再次開口:“那份離婚協議書,是她寫的。”
“啊……啊?”黃瑜愣了愣,腦海裡同時閃過“果然如此”和“怎麼會如此”的兩個想法。
他就說,傅總也沒扣到離個婚對傅太太這麼苛刻的程度,但是……傅太太怎麼會要離婚呢?
黃瑜當然也認識傅總的老婆,是一個安靜、溫柔又善良的女人,脾氣很好,對人也尤其和氣體貼。
在大家看來,即使是家世沒那麼對等,兩人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這樣的傅太太主動提離婚,黃瑜自然是難以置信。
“就算是太太寫的,傅總你離婚牽扯也不小,還是讓法務組……”
“我找你來不是說這些的,”傅時打斷了他,這次語氣中隐隐帶上了不耐,“不是找法務組,而是給我找私家偵探。”
男人頓了頓才繼續說下去:“我需要知道,她為什麼想離婚。”
他說離婚兩個字的時候,語氣不明,但隐隐帶着咬牙切齒的狠戾,讓黃瑜不自覺地身體寒顫了一瞬間。
面前的男人從他進來開始,就表現得很是冷靜,表情、語氣都是如此,但整個人又給人一種山雨欲來、所有的情緒都被壓抑住的低氣壓緊繃感。
顯得尤其割裂。
黃瑜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确實搞錯了重點,比起财産分割什麼的,傅總現在明顯是受了這份離婚協議書的打擊。
“好的,我會馬上去辦。”
“還有,”傅時繼續吩咐,“她還不知道我看到了這個東西,不要在她面前說漏了嘴。”
太太還不知道?
黃瑜想了想,壯着膽子問他:“那傅總您是怎麼發現的?”
“給她修電腦時候看到的。”
哦……
黃瑜坐正了一些:“既然太太沒有把離婚協議書給你,那麼可能離婚就隻是太太一時的想法,并沒有要付之行動的意思。”
這次,傅時明顯在思考他說的話,放下交疊的雙腿,身子往前傾了傾,把手中快燃盡的煙按在了煙灰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