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心中永恒不變的信仰讓他無暇他顧。機會稍縱即逝,他什麼也沒說,隻是向着這隻腿舉起了早已準備好的屠刀。
然後陶初然就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掏出了綠色的砍刀——如果她沒看錯的話,這不是螳螂的捕捉足嗎?
但是星際時代的螳螂,和前世任人捏扁捏圓的螳螂還是不太一樣的。至少這裡的螳螂,揮起帶着刺的前足,能一下子幹掉十個陶初然。
而且這把“砍刀”上似乎沾染了别的東西,陶初然聞到了有些熟悉的味道,一股刺鼻的松油味,下面還掩蓋着一種微妙的、令人振奮到發瘋的花香。
一切都是在電光石火間發生的。總之,陶初然覺得自己隻是眨了眨眼,身邊的蛛腿就斷掉了。
粗壯的蛛腿像一根柱子,承受了時光的重量之後巋然倒塌,帶動周圍的灰塵和氣流四處翻湧。它砸下的位置正好在陶初然頭頂,但是還沒等它落下,透明的傘狀體就包裹了它,那裡面似乎有某種腐蝕性的液體,斑斓而又危險的絨毛很快就看不到了,傘面也被拉長到一種即将要破掉的狀态。
吃與被吃,看上去還需要博弈。
陶初然聽到玄絡發出了一聲高昂而憤怒的尖叫聲。其他七條腿無規則地亂踩起來,踏碎了不少觸手。陶初然倒是沒有受傷,但在蜘蛛瘋狂的反撲中,容顔憔悴、蒼白到已近透明的海月被推到了她身邊。
很顯然這種級别的戰鬥對海月來說也是不小的消耗。
他張開嘴想要說什麼,一隻手伸了出去,已經快要抓住陶初然。但是就在他碰觸到黑色的、繡着月牙花紋的袖口之前,積聚已久、早就等待這一刻的能量團突然驟變,直接爆炸開來!
自爆也好、陶初然也罷,不過都是幌子而已。蜘蛛的網已經編織好,現在蟲豸落于網上,終于到了收獲的時刻。
陶初然的眼前一片空白。
大量能量被急速壓縮到了一個狹小的空間,又在瞬間被釋放,其中産生的沖擊并非純粹的人類能夠承受。她隻感到萬籁俱靜,一切都消失了,然後下一個瞬間,無數觸手、焦黑的水母飄落下來,在半空中碎成齑粉,像下了一場奇異的雨。
白玉的房間早已焚毀得不成樣子,但負一樓還勉強存在。玄絡落到地上吐出了一口血,他本來就身上帶傷,經曆了這樣一次打鬥,估計要修養很長時間才能恢複了。
陶初然身邊,則是一堆黏膩膩的膠狀物質。水母的傘體被炸開,不要說人形,連原形都碎成渣滓,看上去已經沒有任何生命迹象了。
海月死了?
執法隊反應迅速,立刻有人來清理戰場。強行使用能力的貓貓趴在角落昏倒了,但也并沒有誰記得這位可憐的長官。金環過去把陶初然推過來,叫了參苓過來給她檢查身體。
參苓和紫菀早先被帶到了管理層,在玄絡和海月打鬥時,他們也感受到了危險。如今參苓被允許下來,雖然自己毫無自覺,但他滿心滿眼都惦記着陶初然,不用金環、銀環招呼,就上去默默給她做了全套檢查。
結果是,除了腳踝上之前的扭傷,陶初然可以說毫發無傷。
而一邊的玄絡則要慘烈許多。但他甚至還能夠維持人形、正常說話和活動,已經算是奇迹了。
“有些奇怪,”參苓也十分敷衍地給玄絡檢查了一番,他的傷雖然重但是基本不影響生活,“按理說你引發了這麼大的能量暴動,又利用空間做了極限壓縮,你的身體不應該承受得住。”
就算不死也應該半殘,至少不可能維持得住人形。
玄絡點了點頭,他當然知道自己的界限在哪裡,對于一些後果也早有預料。無論是彙集能量、壓縮能量不超過預定爆炸的範圍,還是保護距離爆炸最近的弱小乙級不受傷,他都需要付出無底線的代價。
他其實不覺得自己能活。這樣的想法在公民當中也屬正常,朝不保夕的他們從不會權衡利弊,更不會恐懼死亡。
但是。
玄絡莫名地看向了陶初然。
在爆炸的那一瞬間,他竟然猶豫了。他想到了女王……和她。
不該是這樣的。正如剛才的爆炸發生時,所有的觸手全部停止攻擊,剛剛還和他打得你死我活的海月,竟然出手保護了他和那個犯人。
玄絡無法理解。
地上的膠體被家務機器人掃走。執法者将房間恢複原狀,這樣的戰鬥在整個宇宙中數不勝數,更不值得多加關注。
在不起眼的地方,家務機器人把水母的殘渣吐在了垃圾堆中。膠體黏黏的,很快糅合在了一起。不知何處伸出來的樹枝和藤蔓包裹上去,然後再散開。
什麼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