肮髒與純潔、血腥與天真毫無異樣地融合在一起,饒是陶初然見過了足夠多的瘋子,此時也覺得紫菀無藥可救。
她無法理解紫菀做了什麼、在做什麼。
但總歸不會是她想看到的事。
陶初然下意識想逃避。她甚至沒和紫菀說一句話,本着“我什麼也沒看見我今天晚上根本就沒來過”的态度,直接後退、轉身、開門、關門,進了自己的房間。
紫菀一直看着她。
身為神奉,最重要的就是無條件遵從王的旨意。他也向來以此要求自己,并對前代祭司的僭越行為嗤之以鼻。在發現對方竟然想趁着歲祭接近王時,他終于忍無可忍,殺了對方。
他成為了新的祭司。但他如今也走上了相同的道路。
他一直以為成為神奉隻是艱難了一些,但女王一定是對的,他們就也是對的。
在見到王之後,他才明白,女王是對的,但他們卻是錯誤。
當他選擇隐藏起自己不想被她看到的那一面時,他就已經背棄了信仰。
他們不可能成功。身奉、行奉也是,沒有人能成功。
輝光教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錯誤。
他也罪無可赦。
“咔哒”一聲,門合上了。
這将是他最後一次見到王。
“娃娃、娃娃……”
紫菀笑了起來,目之所及已經沒有了想見的人,他收回了視線,開始撫摸着牆壁上的刑具——他熟悉它們,就如同熟悉自身一樣。
每一件刑具他都曾經切身體會過,每一件錯事他都記憶猶新。
上一次使用它們還是在第一次見到王的那一天。那時候他因為夢到了王,醒來後自覺犯了錯,于是被天花闆上的繩索綁住,急速墜回地面,然後循環往複。
可就算施以極刑,他也無法克制住欲望。
現在,是時候“殉道”了。
也許是心中仍有留戀與不甘,往常怎樣都無所謂的紫菀也變得挑剔起來。他環視四周,終于發現這裡很髒,每一個沾染了他血的地方都很髒。
殉道,自然應該在至純至潔的地方才行。
紫菀看向床上方的牆壁。
“娃娃……王……”
破破爛爛的人偶低垂着眉眼獨居高閣,正如之前的每個夜晚,判罰他的罪孽,審視着施加于他身的刑罰。
紫菀認真洗了手,把人偶抱了下來。
他當然知道這不是王。沒有人會認錯王。
可是沒有王,他又該如何撐下去呢?
紫菀将他的一截主莖放在人偶手裡,圓滾滾、軟綿綿的手指在他的操控下,被迫壓住了平滑的兩端。接下來,隻要用鋒利的中段将他攔腰斬斷,他的根就會脫離本體,再也無法維持生存。
這真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
他曾經殺過那麼多公民,也曾經經受過比這更痛苦的刑罰。對于自己犯下的大錯,能夠得到這樣的結局已經是女王垂憐。
女王垂憐。
紫菀的手開始顫抖。他不由得閉上了眼睛。可眼前閃現的仍然是王的身影,哪怕并非原本的容貌,但也足夠動搖他的心智。
以及那種能夠穿透所有血腥氣、誘惑人心的幽香……
“……你在做什麼?”
紫菀睜開了眼。
他的眼角還帶着些潮濕,可是他确确實實看到了,黑發黑眸的少女站在他跟前,居高臨下地望着他,正如牆壁上他的娃娃曾經做的那樣。
但不同的是,接觸到他的目光後,少女的目光像是不堪忍受般地瞬間垂落下去。
于是紫菀分辨得清了。眼前人正是剛才棄他而去的——王。